之前已经说了,荥阳此地的黔首穷苦们因为年年都要被征发派役,生活苦不堪言。而现在听黄巾杀到了荥阳,他们既兴奋又迟疑。
兴奋不难理解,但迟疑的原因是,他们到底对黄巾贼不了解,万一这些人也是一帮贼匪,他们虽然没有乡豪家那么有钱,但到底也有些口粮,身上到底也有一身衣服,所以他们也担心被这些贼匪抢掠。
但一夜的观察,他们对眼前这只黄巾贼再无疑虑。这只兵入境后,丁男无所掠,丁女无所犯,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只纪律严明的王者之师。
这也是何仪的精明之处。他自觉手上的兵力虽然精,但到底有限,知道不争取当地的民心,攻打荥阳还是有些费劲的。
所以他就和麾下众将士下令,让他们对周边聚落秋毫不犯。
当时何仪手下这些悍卒就不答应了,要是他们能被管束住,之前在京县他们就不会烧杀抢掠。
但何仪告诉他们,附近聚落圩市的都是一些穷困,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可能就是那犊鼻袴,你们抢他们能抢到什么?
但请你们望北看,对,就是那荥阳城。荥阳城内什么没有,只要他们攻下荥阳,他何仪许诺,三日不封刀,期间众将士抢了多少就是多少,都是他们自己的。
这下子,何仪麾下这些虎狼信了,嗷嗷叫,誓要打下荥阳,发一笔大财。
说来也是可惜了,本来汝南黄巾的成分在太平道诸方中是最好的。就是因为老渠帅彭脱此人是农户之子,加入太平道的初衷就是想给像他这样的黔首求个活路。
是以,他在教内提拔了无数像他这样的底层黔首,教内的豪势派在汝南方根本没一点机会。汝南方六健将,就何仪和刘辟的家世稍微好些,但一个是不入流的亭长,一个也只是乡游檄。
但随着彭脱战死,汝南黄巾诸小帅因为争夺渠帅的位置也分裂了。像彭脱选的新渠帅黄邵,虽然够底层,够心系穷苦。但也正因为只在底层打转,又没有天资才情,所以格局视野都特别小。
对于像何仪这样试图染指他地位的人,黄邵恨之入骨。如果黄邵能够大气一点,或许汝南黄巾还不会这样。
但如果也毕竟只是如果。何仪终究率军而走,汝南黄巾终究也分裂两军。
而何仪此人呢,野心手腕都是有的。但其人缺少理想,更相信利益。其人如此,那他用人自然也是以利驱之。
他手下的这些悍卒就是如此。他们大多都是农户黔首,本来也是穷苦人,按道理更懂得穷苦人的苦,一般来说是不会抢黔首的。
但这抢掠是强刺激的事,只要做过一次,就很难停下来。他们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像当年乡豪主人家那样欺负别人,他们就有了一种幻觉,就是他们不再是穷苦,而是有权力的人,是能决定别人生死的人。
正是这种迷幻的权力感,让他们着迷。他们不是无名之辈了,也是个人物了。而一旦如此,他们劫掠穷苦就更甚。
如此故事,也将在日后无数农民起义中一次又一次重演。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人性都是大抵类似的吧。
但不管怎么说,不论何仪是骗也好还是其他什么的,靠着不封刀的许诺,何仪麾下到底约束了行止,做出了一副秋毫无犯的样子。
为了进一步争取本地黔首,何仪甚至还将泰山军的法宝也拿了出来。一路行军,何仪就打着给荥阳民们分田的口号,要给荥阳黔首一个太平之世。
这些种种策略,果然使得附近乡野中那些活不下去的黔首们纷纷投军。一时间,何仪的军力,直接膨胀到了八千。
然后,他就这样,带着这只拼凑出来的杂军,杀向了荥阳城。
第一次荥阳之战,就这样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