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这权术到头来,却砸在了自己头上。
想着自己死后还要停尸于外等山陵落成,他就悲从中起。
但这个时候,刘宏感觉更虚弱了,他忙咬牙又问了一件事:
“给我的谥号想了吗?”
这句话依然是由张让代为传达的。
听了这话,在场的内朝中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端坐在左塾的太史令王立。
整个未央宫有四个重要宫殿,从南到北分别是前殿、宣室、承明、温室四殿。
而从宫中到殿中,要过端门,而端门到前殿有一条六米宽的长道,左塾就是门道右侧的堂,也叫夹门堂。
而王立作为太史令,是要随行刘宏左右,编著刘宏起居的,所以一般都默默坐在端门左塾,记录刘宏的言行起居事。
而现在刘宏问起自己的谥号,这种盖棺论定的事情自然是要参考太史令的意思的。
所以王立听到这句话后,放下刀笔,伏在地上对刘宏道:
“回陛下,谥号是身后事,不是臣一人决之,还要等殿外的诸公卿一同商议。”
这次不用刘宏说,张让就呵斥道:
“以你来论,该用哪个?”
王立沉默了一会,俱实而答:
“如是美谥或用‘灵’,如是恶谥可能就是‘愍’了。”
听到王立的话,在场的这些内朝吏们皆将头伏在地上不敢吱声。
何为灵?
死而志成曰灵,乱而不损曰灵,极知鬼神曰灵,不勤成名曰灵,死见神能曰灵,好祭鬼神曰灵。
这已经是妥妥的恶谥了,然后王立还说是美谥。
而何为慜?
在国逢难曰愍,使民折伤曰愍,在国连忧曰愍,祸乱方作曰愍
这话用在刘宏身上倒也贴切,但谁敢说这个话呢?
所以,一时间所有人都将脸伏在地板上,气氛压抑。
只有床榻上的刘宏在听到这一番话后一直在那喘气,更是将这份压抑添了几分恐惧。
见此状,张让和赵忠忙上前给刘宏顺气,倒真的是真心实意。
之后,张让呵斥王立,让他退下。
然后前殿之内又一次陷入死寂,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
等待刘宏咽下最后一口气。
至于刘宏之后继承人的问题,这不用多讨论,因为只有皇子协是随刘宏西奔的。
当时,刘宏怀里抱着的就是五岁的刘协。而小皇子一路上不哭不闹,早早就显露出不同一般的气质。
外朝的那些关西公卿们也属意刘协即位,不然还能做出从民间再抱一个进来的荒唐事吗?
所以,众内朝吏不问继承人的问题是能理解的。
但诡谲的是,皇子刘协今年只有七岁,完全不能理政,但现在刘宏临终前却还不说辅政大臣的人选,而在场的包括张让在内的内臣们却也绝口不提。
总之时间就在这种诡谲压抑的气氛中一点点流逝。
只有殿内漏刻的水滴声和刘宏那沉重的呼吸,在殿内晕出。
一副暮日重重的景象。
……
此时,在前殿廊庑外等候的关西公卿们也心事重重。
外面暮日一点点消失,黑暗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很快,候在廊庑边的女侍宫婢纷纷执香炉走了过来,给这些公卿大臣们驱赶外面的蚊虫。
而边上候着的这些常侍、谒者,奉命,也陆续将廊庑两边的灯给点上,照得廊庑内恍如白昼。
但殊不知,这灯火一起,更是将这些敷面公卿照耀的隐隐绰绰,反让廊庑显得可怖。
此时人群的最外缘,谒者张松正用其蜀声,在阴暗中小声嘀咕着:
“不妙,不妙啊。”
在他边上一起跪着的是谒者裴茂,来自河东闻喜。听了边上同僚的嘀咕,疑惑道:
“子乔,你是在说什么?”
张松身形瘦小,本是做不得谒者代表朝庭体面的。但谁让现在益州在关西朝廷的重要性越来越大,像张松这样的益州豪士子弟自然该有他一份位置在。
此时,看到旁边还懵懂的裴茂,张松戏谑道:
“巨光,你说咱们现在跪在这里做什么?”
裴茂不理解,老实回道:
“不是为陛下祈福吗?”
张松看了一眼裴茂的好容貌,心里可惜:
“这河东裴氏也是名门,他父亲也是一方大吏,怎么教出这么憨直的小子来。”
他指了指正面的殿堂,问裴茂:
“咱们现在是在哪啊?”
裴茂还是不理解,回道:
“在前殿啊。”
张松见说到这里,这小子还不懂,就知道他比自己这个益州士还土锤,便教道:
“你呀,对国朝事真的是一窍不通,你父送你来当谒者,也不知道是爱你还是害你。我就告诉你吧,这前殿啊也叫路寝。按《礼记·丧大记》:‘君、夫人卒于路寝。’懂了吧,都来了这了,国家还能祈福得好?”
此时的张松并没有看到当他对裴茂说,其父让他来做谒者,不知道是爱他还是恨他的时候,裴茂脸上闪现过去的尴尬和难过。
张松还在那滔滔不绝地卖弄:
“前代除了武帝之外,自惠帝以下皆崩于未央宫。而武帝虽然是崩于五柞,最后也是入殡于未央宫前殿。这前殿啊,就是历代圣天子梓宫所在。而现在陛下直接都来了这了,咱们还祈什么福?”
这个时候裴茂听明白了这个话,又瞥了眼立在众人之前父亲,接过了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