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侯景之乱已经过去了三年多的时间,但建康城整体上仍然是一副城邑破败的景象,断壁残垣处处可见,市井闾里少见炊烟。
如今城中清理修缮的尚算完好的地方,也不过只有台城、府城等寥寥几处地点而已,其他大多数地方既没有修复的精力和物力的投入,也没有修复的必要。
战乱的痕迹或许会被抹去,但深藏在脑海中的回忆却能伴随那些历乱者一生,仿佛梦魇一般挥散不去。尽管王僧辩也颁布了许多招抚流人与原籍建康的士民的政令,但真正施行起来的时候仍然收效甚微。许多民众宁肯流亡乞食于三吴之间,也不肯回到建康来落户谋生。
人口的大量流失与回归无望也是建康城元气迟迟得不到恢复的重要原因,而且王僧辩如今虽然掌握军政大权,但本身也并没有太强的治乱之才,虽有政令但却执行的并不彻底。
偶尔也有一些畿内旧民思乡返回,或者是从别处州郡迁徙生民来充实畿内,但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安置往往又流失甚重。还有许多军士暴行闾里,抢夺掳掠等恶性事件层出不穷。
不过眼下的王僧辩也顾不得许多民生层面的事情,如今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大事便是将他们南梁的法统和朝廷重新建立起来。
“典礼当日需要的文物置备好没有?”
由于之前的建康城士民流失甚多,许多朝士又都被征调去了江陵,如今仍然留在建康且精通礼法之事者甚少,即便是往三吴之间访征,短时间内也还没有返回,于是王僧辩只能诸事躬亲,无论大小事务都要亲自过问一遍。
“启禀太尉,诸文物礼样才刚刚厘定,羽葆用材仍在寻觅,还有奉御匠奴多有缺失……”
虽然王僧辩用心至极,但客观存在的问题仍是无从避免,简直哪哪都是问题。
王僧辩听到相关人员的奏告之后,也不由得倍感头疼,暗悔当年收复建康的时候没有严抓军纪。当年他收复建康的时候,由于军纪混乱,致使台城发生大火,众多的文物礼器都被焚烧一空。而侥幸还剩下的一些,也都在之后陆续打包送去了江陵。
相对于北方两国,他们南梁向来以礼乐庄谨而著称。但在屡遭暴乱打击之下,如今竟然连君王登基的文物礼器都置备不起来,这也实在是让人喟叹伤感、不能释怀。
“无论如何,一定要尽量、尽量将文物置备周全,不可使我君王愧见天地苍生!尔等各需尽力而为,如若知而不行、暗藏余力,决不轻饶!”
虽然知道这些困难都是客观存在的,但王僧辩还是瞪眼厉声吩咐道。
这一次新君登基乃是国难以来第一次国家大典,并不只是为了昭告天下梁祚未绝,更是为的营造和强化他王僧辩个人的权威。尤其是后者这一点,更是王僧辩对这一次新君登基如此重视的最大原因。
侯景之乱结束后,地方上的豪强势力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就连梁帝萧绎仍在时对此都有些束手无策,等到王僧辩执掌军政大权,这些地方势力骄横之心益涨,越发难以控制。
王僧辩也需要借由这一次的登基大典向那些日渐倨傲的豪强军头们宣告,他王僧辩是有能力扶立新君、兴亡继绝!
但愿景是好的,想要达成却也困难重重,各方有形的、无形的各种掣肘阻挠,仿佛一个个钩子一般牢牢将他扣住,使他动弹不得。
“吴中的资货运来没有?”
在视察完文物礼器的制造筹备之后,王僧辩又招来了吴兴的使者,询问物资的筹备情况。
登基大典当日,不只镇守诸方的将领要尽量抽身赶到建康来观礼并且迎拜新君,各方的军队也要集结精锐到建康来,以备下一步的军事调度。眼下的建康民生凋零、府库残破,只能从三吴之地调运物资补充。
“吴地群徒重利轻义,多有豪右连栅自守、抗拒府命,虽有征调,但却应者寥寥……”
那使者听到王僧辩的询问,张嘴便是诉苦。
王僧辩闻言后眉头顿时一皱,不待这使者把话讲完,他便拍案怒喝道:“建康之与吴兴,难道竟有天堑阻隔?杜某在州行事,我竟一无所闻?归告而主,国运正艰,可以不贪,若是月前吴兴粮物未济,我亲赴吴乡以督其政!”
吴兴太守杜龛乃是王僧辩的女婿,但在入境之后多有贪暴之行。不过时下风气如此,只要不是太出格过分,王僧辩也懒得过问。但今如此关键的时刻,竟然连杜龛这个心腹都有些阳奉阴违之态,这自然让王僧辩愤怒不已,心内大恨这种鼠目寸光、罔顾大局的行为。
在遭到王僧辩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之后,那吴兴使者满头大汗的唯唯应声,最后才如蒙大赦的告退行出。
除了文物礼器和物资之外,登基大典最重要的自然是参礼人员了。
在梁帝萧绎遇害的消息传到建康之后不久,王僧辩便传告诸方守将,着令他们尽快赶到建康来扶立新君。如果这些人全都缺席不来,那这一场登基大典无疑就成了王僧辩的独角戏,无论举行不举行意义都不大,起码是达不到统合诸方的效果。
那些原本听命王僧辩的将领,倒是陆陆续续的抵达了建康,诸如谯州刺史程灵洗、秦州刺史徐嗣徽、义阳太守韦载等等。但是其他一些本就没有明确从属关系的将领,态度则就比较暧昧,比如新近占据湓城的王琳和京口的陈霸先。
眼见登基大典将近,王琳仍然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