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名字!”
不过,在这个事情上,他个人的恶趣味,只是其次。
作为一个纯粹的政治生物,赵煦看重的只是对方的辽国公主身份。
当然,并非是这个公主身份在未来能对辽国国内局势发挥什么作用——别说是一个假公主了。
就算耶律南仙是耶律洪基的真女儿。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指望契丹人因此而认可赵煦的子孙,有继承契丹的可能性,那是做梦。
哈布斯堡的后宫开疆,大棒拓土之策,只适合欧陆。
在东亚这片土地是行不通的。
五胡时,刘渊天天喊自己是——大汉外甥,连国号都以汉以名。
有用吗?
谁认了?
自古以来,也就只有周世宗柴荣这一个外甥继承舅舅基业的先例。
就这,还是因为郭威诸子皆死,没有继承人,所有过继了柴荣为嗣子,才有的法理。
所以,人家柴荣生前死后的名字都是郭荣!
改回本姓,那是因为大宋太祖皇帝心念故主,害怕故主宗族香火无人继承、供奉。
所以才好心好意的帮故主正名!
纯粹是做好事。
所以,哪怕辽国耶律家的嫡系死绝种了。
辽国的法统,也轮不到赵煦将来的子孙继承。
除非,赵煦肯让自己的孩子姓耶律。
但这是不可能的。
孩子跟母姓,那赵家成什么了?
耶律家的赘婿吗?
赵煦自己肯答应,天下人都不会答应的。
赵煦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要在国际上造出‘宋辽同盟’的热点。
宋辽一旦出现同盟的迹象,至少在吐蕃方向,胜过十万雄兵。
同时,在西域方面,大宋也有了抓手。
两者相加,至少可以节省一千万贯以上的军费。
至于娶?
当然是可以的。
但要讲方法、方式。
假若是辽国嫁公主,那大宋朝野,肯定反对。
但若反过来,是辽国有求于大宋,所以送公主入朝,充大宋天子宫室。
士大夫们就不会太大反对意见。
甚至有些人还会高兴。
……
江宁城,保宁禅院。
季夏的阳光,很是炽热。
王安石站在禅房门口,听着房中的琴声。
一席素衣的他,轻轻吁出一口气。
他从琴声中,听到了哀切,也听到了孤寂。
良久之后,琴声终于停了下来。
王安石在这个时候,也终于推开了禅房的门。
他看到了,他的女儿,穿着白色的褙子,背对着他,坐在禅房内,望着窗外。
王安石走上前去,看到了自己女儿脸上,已是满脸泪痕。
这个昔年惊才绝艳的才女,如今,已被她的婚姻折磨的不成人样,再也看不到当年在闺阁时的浪漫与开朗,只剩下了悲切与伤心。
“鹊娘……”王安石唤着女儿的小名。
“父亲大人。”王舒儿起身,盈盈一礼。
她是王安石在舒州为官时所生,所以就取名:舒。
小名则是因为出生那天,门外有着喜鹊出现。
皇佑三年出生的她,其实今年也就三十五岁。
但人却憔悴的,好像四十多一样。
王安石看着爱女的样子,心中也是很心疼。
“鹊娘以后都可以舒心了……”王安石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汝姑亲笔所写,吴安持签押的和离书。”
“只消汝在此书上签字,从此汝不再是吴氏妇,重新变成为父的女儿了。”
王舒儿看着被送到她面前的那张薄薄的纸。
她的手颤抖起来。
嫁给吴安持十几年,她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哪怕是新婚时期,也是如此。
丈夫对她总是冷着脸,舅姑和妯娌们更是对她百般刁难,哪怕她怀孕、生子,也是如此。
在吴家,她度日如年,整日以泪洗脸。
但现在,当她看到那张写着:和离书的纸时,却迟疑了起来。
“父亲……”她看向自己的老父亲,清减、消瘦的身体。
“您付出了什么?”
她已经不再年轻也不再天真。
当然知道,吴家人素来是有便宜要占,没有便宜就要想办法创造便宜占。
去年,先帝驾崩,吴家人就立刻上书朝廷,竟让姑(婆婆)上书两宫,以家贫无钱,不能偿还的名义,请求朝廷免除舅公(吴充)在世时积欠国家的绝产钱。
这就是纯粹的不要脸了。
而吴家人得逞了,没几天,太皇太后就下诏免除了吴家挪用和挤占的那些钱。
现在,吴家既拿捏着她的婚姻,又岂能不趁机卖个好价钱?
这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
老父亲已经老了。
而且现在当政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本就看老父亲不顺眼。
这个时候老父亲若上书请求点什么,两宫恐怕都会趁机要挟、拿捏甚至故意羞辱他。
怎么能让父亲为了自己,而去受那些气,吃宫里面的羞辱?
王安石笑了一声,道:“鹊娘,为父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让吴家人知道,若不和离,那么,吴家人的仕途全部都会受影响。”
“这不,前些时日,吴安时改官的时候,被吏部侍郎王子韶,以‘资序未足,磨勘未够’为理由驳回……”
这是上个月月底的事情。
也是王子韶走马上任礼部侍郎后做的第一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