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达奚盈盈不由讶然,“五郎还有这个能耐?”
她放下手中的毛笔,静听了事情的经过,问道:“此事杜家如何说?”
“还未告知杜宅,杜二娘使人来支取些钱财,要到京兆府去摆平。”
“此事,我来办吧。”
难得能帮上杜家姐弟的私事,达奚盈盈不肯放过这机会,使人备车马,往光德坊京兆府去。
……
入了京兆府,这桩案子还未开堂,唯有一群人正在前院争吵,吏员们坐在台阶上看着热闹。
杜五郎昂首站在一个小女子身前,竟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男儿气概,声大如雷。
“竖子,不必再说了,依唐律办事而已。”
“我都到京兆府了,还怕依唐律办吗?!”
“那好,薛家已受聘财,悔者杖六十,婚仍如约。”
“谁与你‘婚仍如约’?!”杜五郎抬手一指,道:“我说,这婚约毁了!”
“依唐律便是婚仍如约,哪怕女方更许他人,杖一百,婚仍如约。”
“哈。”有吏员起哄道:“女方更许他人,已成,徒一年半。”
“好,徒我!”
杜五郎回过身,一把牵住那小女子的手,喝道:“薛家已把三娘许给了我,有本事你们徒我,反正不会嫁你们家!”
一句话,周围众人惊呆。
达奚盈盈目光看去,那被杜五郎牵住了手的小女子有些惊慌,但没有躲开,一张脸红通通的,眼神里却带了欣喜与激动。
在她看来,她长得不算美,瘦弱,头发有些枯黄,皮肤既不水灵也不白皙,身材更是单薄。
达奚盈盈遂微微一笑,上前,挡在杜五郎身前,万福道:“敢问可是萧公?万事可商量,何必闹到对簿公堂?”
“将作监主簿萧邡之,兰陵萧氏。”萧邡之见她貌美,当即客气了些,行礼道:“鄙人问心无愧,也绝不平白受此竖子欺辱。”
“不论萧公有多少损失,奴家来赔,可好?”
“娘子是明理人。”萧邡之道:“然事到如今,已非聘礼之事。”
达奚盈盈心念转动。
她知将作监掌握在哥奴手里,李十郎便是将作监右校,那此事是恰巧还是右相府在背后推动就要深思了。
原本她有办法,此时却不敢擅自作主。
“五郎随奴家来。”
她笑了笑,转身拉过杜五郎到院角,问道:“五郎此番行事,可问过薛郎君?”
“没有。”
杜五郎被她丰盈的身段逼得退了一步,道:“快派人去告诉薛白吧,也问他能否……能否把三娘嫁……嫁给我。”
达奚盈盈再往前一步,低声道:“此事我们理亏,不宜声张,该私下解决,否则既于三娘名声不利,也把对方架得下不来台。今日且服软,容奴家来办可好?”
杜五郎被逼到墙边,不敢看她,却固执地摇了摇头,道:“他们趁薛白不在,逼伯母请期,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京兆尹也姓萧,一会对簿公堂,可真有可能徒刑五郎。”
“若下狱便能娶三娘,我不怕。”
“那你可知,萧邡之有可能是右……”
达奚盈盈再说话,施仲却已赶了过来,低声禀道:“娘子,杜二娘传话来了。”
“说什么?”
“由他们闹……”
~~
太平坊,王宅。
再过些时日,有些地方的麦子就要夏收,王鉷近来忙着和籴之事。
也就是强制向百姓买粮。
裴冕抵达书房时,只见王鉷刚写好一份公文。
“来得正好,看看吧。”
“王公,这是否压价太低了?”裴冕看过,迟疑道:“天宝五载,青稞一斗三升估价一钱,如今一斗五升才估一钱,农户恐是……”
王鉷道:“年景好,收成多,谷价贱,和籴估价自是略低些。”
其实两人都非常清楚,待这份公文发到府县,按户籍强制收粮时,地方官还要以杂色匹缎来充付,农户收到的远没有这个价格。
再加上和籴到的粮食还得强令农户运送到县仓,路上损耗依旧要算在农户头上。
哪怕运到了,从县仓再往上运,脚钱还是要收的。
“只怕如此一来,又有许多逃户啊。”裴冕叹息一声。
“那就募兵。”王鉷道,“河陇正缺兵额。”
裴冕无言以对。
这仗是硬打、蛮缺钱,于是强征、猛征。均田与府兵崩坏,逃户愈多,募兵愈多,国用愈缺……循环往复,虽是恢宏盛世,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
劝也无益,只待往后拥立新君、宰执天下,一扫积弊!
许久,说过了和籴之事,王鉷挥挥手,忽想起一事。
“对了,杨党。”
裴冕正要转身,停下动作,问道:“杨党又有动作?”
王鉷道:“你也知我一向只管圣人差遣,不像右相总在偃月堂定计除奸。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杨党近来太嚣张了……”
他确实很少勾心斗角,想除掉谁直接让御史台动手。因为他本职差遣做得好,圣人信任他,有这种底气。
但最近不同,杨銛、薛白也很得圣心。
“薛白从将作监调走了一批工匠,到沣谷监造巨物了,正是为我造自雨亭的安帛伯。”
“杨党是想查王公?”
“原本我亦警惕此事。”王鉷道:“然而,我暗使人去探过,沣谷监有兵部、工部小官,以及王忠嗣之女,所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