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起晚了,一会到县衙找老师。”
薛白翻了个身,青岚目光看去,觉得他的床榻很舒服的样子。
赖了一会床,等收拾停当,薛白在廊下练功,才隐约听到内院那边有人在敲门。
绕过竹圃,开了门,只见薛十一郎站在那,敲门敲得满头大汗。
“好累,六哥,给院门装个门环吧?”
……
薛宅,前院大堂。
柳湘君、杜五郎正在待客。
来的是王忠嗣的麾下一名近卫士卒,名叫管崇嗣。
“不急,将军没先送拜帖,我冒昧登门,等一会无妨。”
管崇嗣确实愿意等,就是薛崭一直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让他有些不自在。
“管将军,你有多高?”
“莫唤将军,唤我‘崇嗣’就好,我崇敬王将军,因此改了这名字,身高七尺二寸。”
“真高啊,将军在战场上杀过敌吗?”
“帐中攒有贼头九颗。”
“哇。”薛崭又问道:“我可以与将军比试一下吗?”
正受不了这多嘴的小孩,薛白来了,管崇嗣连忙起身,恭敬道:“见过薛郎,王将军想邀你一见。”
这态度倒不是冲别的,而是他知道若巨石砲能使河陇军少死一些人,捡回条命的就会是他身边同袍,甚至是他自己。
“我们见过,将军与王将军到过沣谷监,测量了抛石距离,我记得将军大名该是管崇嗣?”
“薛郎竟记得小人,荣幸备至。”管崇嗣惊喜不已。
“走吧。”
“薛郎请。”
杜五郎特意早起了过来,还仔细梳了头,换了新衣衫,是有话与薛白说的,没想到才见面,薛白却被请走了。
他只好跟了上去。
~~
延寿坊,王忠嗣宅。
庭院很大,显得颇空旷,前院竖着箭垛。两个力士只穿着裤兜正在相扑,一群军汉正围在旁边吆喝着看热闹。
管崇嗣一路带着薛白、杜五郎往里走,穿过布局方正简单的两重院落,直登大堂。
“将军,薛郎来了。”
王忠嗣正站在一个简易的沙盘前,见客来,只是颔首示意,径直说起正事。
“且看看石堡城的地势,你我谈谈巨石砲如何用。”
薛白上前一看,那沙盘是用泥胚做的,比地图更能直观地看出石堡城之险峻。
旁边还摆着一张大舆图,画着周遭地势,舆图上还题着一首诗,“石城门峻谁开辟,更鼓误闻风落石。界天白岭胜金汤,镇压西南天半壁。”
王忠嗣拿起几个小木架摆在沙盘前。
“若不能将两三百斤的巨石抛上石堡城,二三十斤,可否做到?”
这个重量的东西抛上去砸不出威力来,薛白想了想,问道:“将军想用火攻?”
王忠嗣不答,反问道:“你以为如何?”
“我曾在书上看过,秦人修五尺道时,有一种‘积薪烧岩’的办法,能让岩石被烧红之后遇冷爆裂。但不知石堡城地势如何?”
薛白之所以造巨石砲,因对宋元历史略有了解,知蒙军攻城正是喜欢用砲车抛火球,以尸油烧裂城墙。
王忠嗣颔首,答道:“名为‘石堡城’,自是石城坚固。”
“将军想用何物制火球?”
“脂油,你呢?有何看法?”
薛白沉吟道:“烧岩须烈火久烧,可用石脂水,也叫石漆,我曾在西市见过,用于燃灯、制砚。”
王忠嗣吩咐管崇嗣去买石漆回来。
他则在沙盘上演示,与薛白讲述他需要怎样的砲车。
等到管崇嗣买了石脂回来,薛白闻了闻,一股辛辣味扑鼻。
王忠嗣竟是直接搬了一块石头到院中,倒上石漆,火折子一点,“轰”地便燃起熊熊大火。
杜五郎吓了一跳,只觉热气扑面,目光看去,黑烟把院子熏得乱糟糟,一片狼藉,场面十分骇人。
“啊这……是自己家……”
王忠嗣像没看到,任火势熊熊,与薛白继续说话。
“此番薛郎出手保了我一遭,我看得懂、也记在心里。可惜军情紧急,不能久在,再寻报答。”
“王将军客气了。”薛白也气,“能出一份力是我的荣幸,且我也有私心,只盼王将军报功时莫忘了我的请求。”
“好,坦荡。”王忠嗣道:“你若不能中进士,可到我幕下历练,我为你举荐为官。”
“多谢将军,春闱若不能登第,必投奔将军门下。”
王忠嗣久在边镇,说话自在惯了,却也不是全无分寸,笑道:“当然,以薛郎之才,必是能及第的。”
“谢将军吉言。”薛白道:“对了,还有一事,不知可否请将军……”
“但说无妨。”
“将作监主簿萧邡之检举我们私造军器,不论目的如何,并未真伤及我们。听闻他已被下了刑部大狱,他家人却无辜,且他儿子曾与舍妹有婚约……”
“好!”王忠嗣大手一摆,道:“我会保萧家。”
“多谢。”
“不必谢,你气量恢宏、格局宽广,我便小器了不成?朝中有只斗鸡,近年来动不动就索人全家,我早看不惯。”
于薛白而言,这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
他知会对萧邡之灭口的必是东宫,恰让王忠嗣来保一保无辜,看其人与李亨是否万事都一条心。
……
烈火裹着石头烧得发出了“噼啪”声,王忠嗣亲自提了一桶水站在一旁等着,人也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