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薛白拿出另一份记载,又道:“但也有许多苏毗人不堪忍受吐蕃奴役之苦,欲叛逃吐蕃。天宝元年,苏毗王没陵赞便打算率部投奔大唐,可惜被吐蕃发现,其部二千余人被杀。”
张垍沉思着,道:“吐蕃有大臣勾结苏毗欲叛。哥奴亦知此事,想等吐蕃生乱再出兵南诏。但圣人不想等,若要尽快灭南诏,你可有良法?”
“我认为不需要数万大军,只需吐蕃内讧,只需万余精兵,可直捣姚州、太和城。”薛白道:“圣人心急,我们该做的是推动苏毗背叛吐蕃。”
“不错,两手准备都得做。”张垍很有宰执的气势,道:“我考虑南征的兵将人选,你可去见见吐蕃的使节。对了,我欲举荐你老师颜真卿为兵部员外郎,如何?”
“如此,听张公安排。”
张垍赞许地点点头,道:“哥奴若罢相,你我当尽心社稷,尽快平稳边疆局势啊。”
他既准备任相,便会替圣人把各种策略的可用之处整合起来。一方面尽快促使吐蕃内乱,另一方面则调王忠嗣回长安接受任命。
因预感到薛白或许会反对王忠嗣挂帅南征,他很警惕地隐瞒着此事,把促使吐蕃内乱的重任交于薛白。
这正是,用薛白之长处,使之勤勉任事,而避免薛白再为王忠嗣陷入权势之争,可谓是用心良苦。
……
待薛白离开宁亲公主府,回想起来,隐隐感到事情有些太过顺利了。
张垍似乎还并没提出能打动李隆基的策略,本不该这么快就被重用,除非有什么事还瞒着。
~~
李隆基见过了哥舒翰、安禄山之后,方才召了李林甫入宫。
君臣二人颇有默契,旁的也不多说了,李隆基似不经意般问道:“十郎以为,可否用王忠嗣挂帅攻南诏?”
“圣人?”
李林甫大吃一惊,没能马上做出回应。
当时未借石堡城之事除掉王忠嗣,让其继续镇守河东,他已深以为憾,此时不由担忧,倘若王忠嗣攻破太和城、立下大功,往后再支持李亨继位,又如何是好?
虽说他已扶植安禄山,做好了武力阻止的可能,但所谓的“武力阻止”于他其实更是一个筹码,朝臣们知道他有这个实力,自会站在他这一边,岂能真让安禄山杀入长安?而一旦王忠嗣得势,东宫也就有了同样的筹码。
这是宰相考虑问题的方式。
“十郎。”李隆基等了一会,没得到李林甫的回答,笑道:“十郎竟要想这么久?与以前不同了啊。”
“陛下,不知这是谁的提议?”李林甫道,“王忠嗣从未去过剑南……”
“他平定东突厥之前,也从未去过草原。”
李隆基不回答李林甫的问题,有些嫌这个宰相的老气沉沉,不悦道:“朕只问十郎,对此事的看法。”
“老臣以为不妥。”李林甫措手不及,只好道:“只待吐蕃生变,臣愿为陛下募兵十万……”
“那要多久?”
“只需静待两载……”
“你听到长安市上是如何嘲笑朕了吗?”李隆基忽然叱骂了一句。
李林甫顿时惶恐。
他在任何地方都能摆出宰相的威严,唯独在圣人面前,完全露出了一个老人笨拙的模样。
“老臣举荐阿布思……举荐李献忠挂帅,必为圣人平定南诏。”
“举荐一个突厥人去南诏,倒想得出。”李隆基讥讽一声,不欲多言,挥退了李林甫。
这一次,天子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李林甫没有以前好用了。
……
从宫中出来,李林甫依旧没想明白。
他算计好了一切,却没想到薛白会举荐王忠嗣去南诏,因为河东显然比南诏更关键。
而他才刚刚把阿布思调任朔方副使,准备除掉张齐丘,让安思顺接替朔方节度使,到时安思顺镇河西、朔方;安禄山镇范阳、平卢,对河东就形成了包夹之势,
一旦王忠嗣离开,安氏兄弟就几乎占据了整个大唐北方。其实这也不是李林甫想看到的,他最讨厌手下人势力大过他了。
当然,对朔方的图谋也可以停下来,但整个计划全被打乱了。
事情不对。
回到右相府,苍璧当即上前道:“阿郎,胡儿来了。”
“他若不来,本相也要召他,带到议事厅来。”
“喏。”
与往昔一样,安禄山又带了厚礼,进入厅堂时还是毕恭毕敬。
“右相,胡儿来向你辞行了,明日就要返回范阳,再见右相也不知是何时……”
“本相问你,是谁向圣人提议,任用王忠嗣平定南诏的?”
安禄山一愣,眼中透出茫然之意,惊道:“那不是会让他立功吗?!南诏弹丸小国,一打下来,王忠嗣不得入朝为相哩?!”
“咳咳咳咳……”
李林甫真是被气到了。
他自己想的时候,理由想了一大堆,反倒不如胡儿直言直语,说出了最让他忌惮之事——王忠嗣乃圣人义子,灭过东突厥,任过四镇节度使,再灭了南诏国,武勋已无可赏,下一步必是入朝为相。
安禄山显得比李林甫还慌,像一颗肉球在堂中滚来滚去,惊疑道:“他若拜相,以后扶立东宫,第一个杀的就是胡儿啊,怎么办?”
“本相问你,谁向圣人提议此事的?”
“胡儿想想。”
安禄山眼珠灵活地转动着,道:“昨日,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