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将军。”元载不安地往殿外看了一眼,道:“此事万不可让北平王得知。”
崔乾佑讥笑一声,把信放进酒水里,用手指揉碎,仰头便一口吞入肚中,道:“这条件,我答应了。”
元载反而为难起来,沉吟道:“殿下的许诺必然兑现,只是……北平王的条件有些苛刻。”
“是吗?”
“他要崔将军归降之后,归他调遣。”
崔乾佑面露怒色,道:“你若早这般说,此时已在我肚中。”
“崔将军若愿意谈,明日在樊川桃溪,与北平王一晤,如何?”
元载说了,又连忙补充道:“放心,北平王必不会带太多人到。且他一定不敢对将军动手,否则范阳将士们岂不认为他并无招降的诚意?”
崔乾佑并不怕薛白,道:“那便见他一面。”
元载大喜,长揖一礼退出去。田承嗣从钟楼下来,亲自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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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溪处于樊川中部,潏水北岸,杜曲镇东南,桃园连片,景色秀美。如今是夏季,莫说桃花,连日的大雨之后,连旁的野花也都被打落了。
崔乾佑派哨马打探过,确认了薛白并未在桃溪设伏,遂亲自前往赴约。
他心中已打定主意,可以归顺于李琮,却绝不能归顺于薛白。今日相谈,暂时不封王可以,至少要让他独领一军。这是底线,也是他往后自成藩镇、不受朝廷约束的前提,不容任何退让。
大雨影响了视线,直到近处,才能看到薛白领着寥寥几人正等在一间村舍前。
桃溪原有一个美丽的村落,如今已然荒废了,因为村民全都被叛军们杀光了。一场大雨之后,残留的血液与骸骨也随着落花一起被溪水带走。
“潼关一战后,我本想与北平王一晤!不想,北平王弃洛阳而去,未曾交手,引为憾事!”
随着这狂傲的声音,崔乾佑到了薛白面前,翻身下马,大步走去,颇显豪壮。
薛白道:“长安城下,你我已交过手了。”
“不够。”崔乾佑大笑道:“还未分出胜负。”
“将军撤逃,不是自认为败了吗?”
“你若如此以为,何不在香积寺摆开阵仗痛痛快快厮杀一场?!”
崔乾佑笃定了薛白想招降他。
在他看来,元载自以为聪明,其实已经泄露了唐军的不利形势,也就是皇室内部的矛盾,这反而成了他占据谈判主动权的筹码。薛白敢决战吗?就算能赢,还有多少兵力再对付李隆基、李亨?
然而,薛白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笑脸相迎,而是沉声道:“崔乾佑,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
“你若诚心忏悔,拜在我面前俯首听命,往昔的罪过,我便既往不咎!”
“又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蠢货。”
崔乾佑毫不犹豫翻了脸,看向了薛白身后的元载。元载与李琮还有秘密在他肚子里,他一开口就能要了元载的命,那么,元载必然是在场最害怕谈崩的人,马上就该急吼吼地出来说好话了。
可是,元载似乎走了神没听到,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双手笼在袖子里。
崔乾佑不悦,叱道:“拿出你的条件来,若无诚意招抚,战便是。”
薛白道:“条件我已说过,交出兵权,俯首听命。”
崔乾佑突然间感到了强烈的杀机。
他眯起眼,在大雨中扫视着,没有看到更多的伏兵,只看到几间村舍中有人站在了窗口。显然,薛白不讲信用,想要伏杀他。
但无妨,事前他已打探过,唐军不可能有更多的骑兵过来。那以他的骁勇,就不可能有人能拦得住他。反过来,他却非常有把握杀了薛白,他带了二十余骑,且人人披甲执锐,何事不能做成?
“杀了他!”
崔乾佑当即踢了马肚子,向前驱马,扬起了刀,他的亲兵骁骑们也在雨幕中冲刺起来。
大雨中用不了弓箭,他懒得射杀薛白,干脆近前,也不害怕唐军有弩箭手。
“杀!”
薛白下了令,向后退去,避入那村舍。
几个唐军将领当即拦在门口,举起了几根笨重的长筒,一个面带刀疤的将领呼喝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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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余粮,贼首!”
“黄丁火,左一!”
“……”
崔乾佑听不懂那些命令的意思,他冲得很快,已离那些唐军只剩十余步了,而他们还在摆弄着那笨重长筒,点火,吹着火绳。
有一瞬间,崔乾佑想到,薛白莫非又要用炸药?于是,他当即拉住战马。
不对,薛白就在那屋中,怎么会不怕把自己一并炸死了?该果断杀过去。
“砰。”
一声响,崔乾佑能明显地看到那个黑黢黢的圆筒里亮起火光,腾起一团烟雾,可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之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几声响。
崔乾佑低头一看,这才看到有什么东西打穿了他那坚固的盔甲,血正在从盔甲的裂缝中流下来。想必是唐军把炸药放在铁筒子里,炸出的铁片不伤到后面的人,只伤前面的人,倒是好聪明。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勃然大怒,用极大的力气猛拍那受惊想逃的战马,杀向薛白。
大不了就一命换一命。
“乔二娃,斩!”
有唐将就地一滚,双手举起陌刀,斩断了崔乾佑的马腿,他顿时摔倒在地,犹起身继续继续厮杀。
五步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