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大王不知变通,在这汴州城下死磕张巡,拿不下城池,为陛下怪罪,即便拿下了,必损兵折将,且死的都是我们这些亲近你的将士,到时,大王如何自处啊?!”
骆悦话锋一转,又道:“反观洛阳本为大燕之国都,安庆绪退败时日尚短,人心未定,城墙不坚。只待大王兵临城下,必破。到时大王有收复之大功,据东都,聚声势,何愁不能为太子?”
“陛下一定会怒我不听军令,还能立我吗?”史朝义道。
“大王不指望着以功勋得储位,反而指望着陛下的疼惜吗?”
史朝义心里也觉得很有道理,可还有犹豫,问道:“若是张巡偷袭我们后方又如何?”
骆悦道:“所以,得让周贽继续围着汴州城。”
史朝义用脚扫开积雪,蹲下身,拿刀柄敲了敲地上的冰土,真是梆梆作响,硬得就像张巡的骨头一样,让人无奈。
“那就……依将军之意。”
~~
两日后,城外的鸣金声响起时,雷万春把最后一个攀上城头的叛军一脚踹下去,喘着气,打算把手里的刀抛掉。
刀柄已经与血一起冻在他手掌上了,每次拿下来时,都会把结痂的冻疮重新撕开,流出里面的脓水,又疼又痒。
雷万春恍若未觉,大步奔向张巡。
“使君!末将幸不辱命,又守城一日!”
他声音很大,当时就是他对李光弼的信使说“莫说守半月,就是半年,我们也守得住”,使得李光弼不再来救援汴州。
张巡正探着头、手拿着千里镜在往城外看,已看了很久,雪在他的头盔上积了厚厚一层,眉毛与胡子也沾成了白色。
“叛军兵力少了啊。”
“那是知道攻不下使君守的城池,退回去了?”雷万春问道:“或者去攻雍丘、宁陵、睢阳等地了?”
张巡久久没有回答,任风把他那张脸越吹越干裂,也越显坚毅,许久,他才做出了确认,道:“洛阳!”
“什么?”
“我等得去救洛阳!”
换成别人,听到张巡在这样被围困孤城、士卒疲惫的情况下还要去支援别处,难免要疑惑、劝阻。但雷万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抬起那满是伤痕与冻疮的手一拱,当即领命。
次日,张巡点齐贾贲、南霁云、姚訚等将,分析了局势。并让他们守好汴州城,自己带雷万春率五百骑去袭击史朝义的后军,断其粮草,支援洛阳。
“使君,此举太危险了啊。”贾贲连忙相劝。
“再险能险过当年我们在雍丘之时吗?”
张巡心意已决,根本不听劝阻。
贾贲无奈,只能在城头挥泪送别张巡。
然而,汴州这支兵马才出城不久,周贽麾下的骑兵很快就有了动静。向城西围了过去,显然是算计到了张巡有可能要出兵,早有准备。
“我要去救援使君!”姚訚当即焦急。
贾贲泪流满面,却严格遵循张巡的吩咐,坚决不让这些将领出城,而是依旧严守汴州。
时间过得很慢,到了次日中午,叛军还在攻城,守军在杀敌的间隙向西面望去,大雪纷纷的平原上早已望不到五百骑的身影。
他们唯有把满腔的义愤发泄在攻城的叛军身上。
忽然。
“使君回来了!”
贾贲闻言,亲自赶到西城头,果然望到了张巡的旗帜,带着数百骑兵狂奔回来。
姚訚大喜,忙道:“快,开城门,迎使君入城。”
“慢着!”
贾贲果断阻止,接过千里镜,努力观察着。担心是叛军已经歼灭了张巡,换上其衣袍、旗号来骗开汴州城门。
然而,天色太暗,雪太大,他看不清,只能一遍一遍地擦拭着那千里镜。
“贾长史,快开城门吧,我认出使君了。”
“别急,我看看……”
乌泱泱的叛军已经杀过来了,是史朝义的兵马,正在追击张巡。
“贾长史!”
“别急……别急……”
贾贲眼睛都要花了,忽然,他听到战鼓振天,号角齐鸣,振得他心神大乱。他不得不用力闭上眼睛,揉了揉,重新睁开。
“贾长史!”
“别吵我!”
“雍王!是雍王来了!”
“我知道是史朝义……”
贾贲还以为是大燕的怀王来了,话到一半,反应过来,连忙拿着千里镜在漫天的风雪之中寻找着薛白的旗帜。
视线晃啊晃啊,忽被人一把摘了下来。
姚訚抬手一指,大声道:“就在那,不用千里镜也能看清!”
贾贲俯案看文牍久了,眼睛不好,揉了揉眼,还是只能看到漫天的风雪,不由问道:“大旗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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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訚是百步能射中敌人喉咙的神射手,再次一指,道:“那不就是雍王的大旗吗?!”
原来,史朝义一路西进,却是在偃师以东遇到了薛白的兵马,被伏击了一场,又遭遇张巡夹击,大败而来。
周贽连忙率军接应,却不得不与史朝义合兵,退回黄河以北。
风吹雪卷,数万叛军兵马像是雪花般被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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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
汴州城门大开,数名兵士抬着雷万春冲进城,“嘭”地踹开一间民房,不由分说把雷万春抬进屋内,放在一张榻上。
“大夫!”
“来了。”
“快,他身中十一箭。这九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