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的。”
饶是以二皇子之城府,听到此言,亦是心中翻腾不休,其震骇程度不下于先前猜想到天子意图之时。
他强行压住心中起伏的波澜,压住声音中的波动,道:“杨殛被关在天牢!”
“所以我潜入了天牢,杀了他,然后赶在令尊的目光投来之前,遁逃而去。”姜离平淡说道。
他的语气之淡然,就像在说大象如何装进冰箱,颇有一种大道至简的朴实无华。
二皇子和宦官都差点忍不住质问,但又不知该如何问起。
而车厢外的声音还在接着说。
“这代表着什么,想来不需要我多言了吧。二皇子,这是一个机会。”
那声音如同佛门神话中的天魔,勾起了二皇子心头的野望,燃起了一团野火。
天子老了,他急了,他变得虚弱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能够打破心中对天子的敬畏和遵从,并且看到某个契机。
看起来只是一个消息,但在某些时刻,却是能够让二皇子占到先机,大大增加了登上那个宝座的机会。
前提是,二皇子愿意相信,相信这个听起来就荒诞不羁的消息。
“孤凭什么信你?”二皇子道。
“当你说出这句话之时,你就已经试图去相信了,你需要的只是一个理由,”姜离嗤笑一声,道,“而且,在这种关头从宫中出来,你的心中,也有某种期盼吧?”
这种时刻就是枪打出头鸟,谁敢冒头,事后就要面临清算。
别的皇子还在蛰伏不出,呆在皇城,二皇子却是选择了出城。他的心中,怕是早就对天子的情况有所猜测,对坊间流传的谣言有了几分相信。
“你需要的理由,早就在你心中了。”
笑声扬起,那话语如同利剑般刺入心中,“你想要登临九五,这个理由,够吗?”
够了。
比起什么解释,什么劝说,这种理由反倒更切中二皇子的心思。
想要登临九五,所以就要抓住一切机会。便是没有姜离送的这消息,二皇子都可能会做出行动。
心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烧出一片火热。
他的野心已经被姜离给完全勾动出来了。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一点点的小操作,比如以心魔秘剑引动心念······
姜离敢保证,自己当真只是充当了一下话疗师,绝对没有在这份野心中添油加醋,他的心魔秘剑还没到这种程度。
他只是负责点火,不负责加柴。
能够燃烧起来,只因为对方的野心就只差了一把火。
这时,马车有逐渐放缓的趋势。
二皇子和宦官对视一眼,看到对方无声吐出两个字——“内城”。
他们这一路上一直将神识外放,时刻警惕着周边,免得遭遇了伏击暗算。是以当马车要停下之时,二皇子对马车的所处位置了然于心。
当然,这两位也想过探查车厢外的那个狂徒,只是无论他们如何以神识感应探查,都没法得到一点反馈。
车厢之外恍若无人,休说是形体了,就连上次那种以气化形的形象也没有。就好像是马儿自己动起来,带着二人一路来到了此处——内城。
对方似乎并没有将马车驶出神都的意思,这也免了双方爆发冲突。
要是马车驶出神都,那二皇子的安危可就有些难以保证了。尽管二皇子身为五品,身上还有诸般法器、道器,保命能力绝对不差。
但到了神都之外,终究还是不及神都安全。
因为在神都中,二皇子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还可以喊一声“爸爸救我”······
马车的速度逐渐减慢,缓缓走到一处府邸之前。
正门上方的匾额出现在感知中。
——沈府。
“殿下,是主管外城的京兆府左内史沈源的府邸。”宦官传音说道。
“是他······”二皇子恍然道。
京兆府左内史沈源,上一次与法外逍遥见面之时,对方提到的那位心善见不得乞丐的沈大人。
彼时的二皇子出于公心,记下了这一位,并在之后也有所调查。
京兆府管理神都及其周边三十个县,虽是在天子脚下做官的三生不幸之官员,听起来倒霉得很,但位置却是相当之关键。
这可是神都啊,是一朝之都,任何一个岗位可都是能够发挥其作用的。
尤其是在天子即将宾天的档口······
于公于私,二皇子都要对其进行调查。若是有把柄,那就想办法收服,或者直接换下,将手伸入京兆府。
法外逍遥竟是将马车驶到了此处,那他是想······
······
······
无形的剑光在沈府中游走,穿过正堂,直去主屋。
心善的沈大人此刻正在主屋书房内凝眸沉思,一只手捻着胡须,时不时捋捋。
神都风波诡谲,现在更是有各种谣言在坊中出现,在近日,更是有人试探于他,开始拉拢他站队。
沈源能成为京兆府官员,肯定是要过天子那一关,理论上来讲,他是毫无疑问的皇党,站天子那边的。但谁叫沈大人心善呢?
能够道出“见不得乞丐受苦”的沈大人,自然不会拘泥于一边的立场。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沈源自问能够坐到京兆府内史的自己,绝对算得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