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没有带任何随从,一个人到了广宗城下。
虽说黄巾军和大汉朝廷,几乎是不共戴天的存在,但曹昂不过是区区一人,对方还是让曹昂入了城。
当然为了避免曹昂了解到城中的虚实,张梁让人将曹昂关到一座密闭的车厢之中,拉到了天公将军府。
本来张角是不准备见汉军使节。
张角自行医传教以来,常年劳顿于途中,又出没于病疫之地,本就身体不是很好。而自造反以来,张角夙兴夜寐,穷耗心神,原想着经营十数年,积攒了无数信徒,一朝起事,汉家江山,唾手可得。不料事与愿违,先是出了叛徒,马元义捐躯,内应全被消灭,没能及时拿下京师,算是失了一招。
接着官军三路齐出,南路豫州诸部皆败,他在河北也被卢植杀得七零八落,这局面更是落入无可挽回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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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角是个明白人,已经看透黄巾军大势已去。世人素来信天命,不争人事,张角又传习的是道家学术,更是敬天信命。局势至此,张角不怪自己在用人、方略上的失误,反倒是以为天意如此,汉家气数未尽,而他被困广宗城内,亦难筹破敌之策,因此忧愤之下,一病不起。
此时的张角,早就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状,然而他生病的消息,乃是黄巾军的不传之秘,为避免消息走漏,他自是不敢见汉军使者,便准备让其弟张梁代见。
然而听说来人是曹昂后,他却改变了主意。
曹昂是张角最看好的继承人,虽然二人选择的道路不同。但他希望能在生命的最后时段,影响一下这个年轻人,哪怕一丝也好。
大家都是在尽力而行。
张角没做任何修饰便见了曹昂。
曹昂这次前来,心里做了各种准备,可是唯独没想到张角已经病入膏肓,连床榻都下不来了。
曹昂心中满是唏嘘,一年前见到张角时,他还在淇园为百姓问诊医疾,而今日再见,他却是病入骨随,药石无救了,真是人生无常啊。
“张子,何至于此?”
张角靠在榻上,看着曹昂,面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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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病矣,活不了几日了,没想到还能与曹郎再见,真是令人欣喜啊!”
曹昂对着张角,拜了一拜,然后对到他床榻的对面。
“我实没想到,会这般与张子再见!”
张角苦笑道:“人生一世,如草木一秋,生老病死,乃天道伦常,无可更也。倒是曹郎来此,才让我意想不到。本以为可以和曹郎共致太平,没想到今日竟然成了敌我之势,真是让人唏嘘啊。我还以为曹郎再见我,要口称逆贼呢?”
“张子大贤,不因此乱而改,是贤是贼,我心中自有判断的标准。而且我现在无官无职,亦不是平叛之人,更未替平叛大军出过任何的主意。之所以跟随平叛大军前来河北,不过是统兵者乃我师,我欲向家师求取兵道也。”
张角听了,更是满意。曹昂不是他的敌人,这是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曹昂言语,还是那么犀利!”
“是曹昂无状,惟张子包容。”
二人虽分属两方,今日相见,却无争执,倒如同旧友重逢一般。
“今日你师卢植已将广宗城重重围困,破城只在须臾之间,今遣曹郎入城,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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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应该猜到了!”
曹昂这时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言道:“这是家师给张子的亲笔信!”说着便将信交给一旁的褚飞燕。
因是曹昂与张角的私密会面,这屋里只有张角、曹昂、张梁和张角的心腹护卫褚飞燕。
张角接过信,并没有打开,而是唏嘘道:“卢公的信啊!卢公是海内大儒,角昔日多想与之一见,可惜始终缘悭一面,却没想到初次相交,竟是这种场合。”
张角拿着信,最后却没有打开,而是放在了一旁。
“张子不看看吗?”
张角苦笑道:“我怕看了卢公之信,动摇我心志啊!”
曹昂摇头道:“不是老师的心动摇张子心志,而是张子的心,已经动摇了!若是之前的张子,怕是根本不会见我,而是直接将我砍了,以厉三军。”
张角听了,看了曹昂一眼。
“曹郎这么说,不怕我杀了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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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
“那还敢这么说!”
“因为我料张子会宽容我!”
张角听了,不禁哑然失笑。
张角这时说道:“曹郎今日来招降我,难道不准备说一下劝降之词。否则光是送信,又何须曹郎入城。”
曹昂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曹昂才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张子。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张子造反,哪里有错。我信奉的是,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张子觉得,普天之下的百姓,被天子视作腹心、犬马,还是土芥。”
“哈!”
张角听了,突然笑了起来。或许是太用力,导致他不停地咳嗽,这咳地越来越剧烈,就好像要把心给咳出来一般。
而张角本人,笑着笑着,竟然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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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得曹郎此言,我张角就是今日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