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从正院离开后,立刻命人去查袁荧这几日所接触的外人。
曹昂很清楚,定是有人说了什么出格的话,才会刺激到袁荧,有了今日之事。
很快底下人报上详细名单,郭嘉和李宣这两个有些突兀的名字,顿时让曹昂理解了袁荧的异常。
虽然曹昂不知道袁荧与二人的谈话内容,但可以想象的出郭嘉的来意。
私事可以讲感情,而公事则首重目的。
郭嘉所为,无所谓对与不对,因为他去见袁荧,不仅仅是代表他个人,还有他身后整个的徐州统治集团。
这是一个集体意志。
所有人已经达成了一个统一的态度,并开始为完成这个目的而张目。
袁荧也就是因为看明白这一条,所以她如此高傲的一个人,才会不得不选择委曲求全。
曹昂不能说郭嘉是错的,甚至明白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个结果,仍是让他心里不舒服。
曹昂亲手打造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现在开始要为这些人的利益给裹挟了。
曹昂一个人想了许久,次日一早,便招来当值的记室顾雍,让他给自己写一道谕令:迁郭嘉为鲁国相,李宣为琅琊国相。
张辽自南征淮南,便卸了鲁国相的职务,而全柔担任扬州别驾,琅琊国相也空着,此时二职俱出缺。
顾雍很快给曹昂写好谕令,他不愧是蔡邕的高徒,水平极高,一篇普普通通的谕令也写得颇具文采。
曹昂放下谕令道:“元叹不觉得吃惊?或者劝我一下?”
顾雍听了,神色不变地回道:“雍为主公记室,本职便是为主公处置文案诸事,重臣选任乃国家大事,非雍可以置喙。”
曹昂听了,不由得叹道:“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元叹逢大事而有静气,能做个两干石了。”
曹昂说完,便摒退顾雍,只一人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深邃。
曹昂将郭嘉外放,其影响远大于之前外放王朗,称之为“泰山崩”也不为过,甚至能引起整个徐州内部大的政治洗牌。
曹昂很清楚其中的破坏性,可是却又不得不去做。
无论如何,曹昂都要让众人明白,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不管什么时候,没有人可以替自己做主。
曹昂不想做朱元璋,可并不是做不了朱元璋。
这道谕令很快发出,如曹昂所料,堪称是石破天惊,鬼哭神嚎。所有人都惊愕于发生了什么,一时难安。
甚至连郭嘉本人都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谕令直接下到军师府,郭嘉正在草拟明年的扩军计划,听到谕令,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过郭嘉很快明白,这是之前他去见袁夫人的板子打到他身上了。
郭嘉也想过曹昂可能的反应,也准备好了承担后果,但这个处罚还是让他有些懵,也有些惊慌。他与曹昂相识十几年,几乎能想象出曹昂此时的愤怒。
为君友者,最忌讳分不清何时为友,何时为臣。
郭嘉长叹一声,也没搭理周围众人,一个人接了谕令,然后默默地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接着写那道扩军计划。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这道文写完,郭嘉才招呼仆人,帮着自己收拾行囊。
这期间不断有下属前来,想要询问,皆被郭嘉让人给摒退了。
下班之后,郭嘉便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准备回家。刚出了军师府门,中护军曹湖、左监军秦松、路曹从事赵嵩等人联袂而来。
郭嘉从马车上看到近前的几人,直接从窗户里摆了摆手,便让车夫过去了,倒是让几人面面相觑。
事已至此,不管再持续发生什么,都是多生波折。
回到府上,郭嘉见到曹铃。他也没瞒着妻子,便将自己去见袁夫人,然后被曹昂贬官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曹铃听了,立时便说道:“夫君,你怎么能跟嫂子说这些,你不知道兄长与嫂子的关系?”
“正是因为知道,才不能让夫人走歪路。”
曹铃也知道丈夫的心情,不好再埋怨丈夫,便说道:“我去见见兄长。”
曹铃话还没说完,便又说道:“算了!”
“我还以为夫人要替我去向大将军求情呢。”
曹铃没好气地说道:“求情肯定要去,可不是现在。兄长的脾气,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若是去给你求情,就是火上浇油,到时候就不是鲁国相了。”
曹铃说着,又起身道:“我还得去一趟大将军府。”
“夫人不是说不能立刻去见大将军?”
“我是去见嫂子。”
曹铃很清楚,兄长能不能原谅丈夫,取决于袁荧的态度,否则丈夫真要相当一段时间回不来了。
曹铃匆匆离府,郭嘉也不拦着。
对于曹铃这个妻子,郭嘉越来越满意。或许妻子出身不好,可是心思最是清明。
妻贤夫祸少啊。
曹铃当夜便留在了大将军府,到了戌时,郭嘉正一个人喝酒,这时家人来报,班英来见。
见到郭嘉,班英便笑道:“还以为你这一贬官,便凄凄惨惨起来,没想到竟如此快活。”
“我做了什么,自己知道,这样的结果,不过是所求罢了。”
“你常说别人莽撞,现在看来,你才是最莽撞的。这种事情,能直接去见夫人吗?你就是直接见主公,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