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侗现在是江南巡按,虽然品级不高,表面只是七品,但流品非常非常高!
大明官场的官职不但要看品级,还要看流品!
而且邢侗也是资深御史了,再加上还有个只差一步入阁的好老师!
所以懂官场规律的都明白,邢侗下一份工作肯定跳级,正五品京官起步!
而你王之都现在是个户部主事兼税使,科名又比邢侗晚了十来年,也不是清流资历,以后拿什么权位压过邢侗?
王锡爵只是个大学士,又不是皇帝,做不到可以完全无视客观规律!
所以老盟主只能说:“王税使真是说笑了!谁能打这个包票!”
王之都却又指了指林泰来,“谁说没有人?林山人就说过,包管我将来权位力压邢侗!
所以老前辈的好意,下官就只能心领了!还是另外请人送信吧!”
一言既出,再次满堂震惊!
威名赫赫的江南巡按登时看向林泰来,双目如电!你小子真这样说过?
他很想知道,王之都和林泰来在私下里,到底是怎么编排自己的!
王之都也递给林泰来一个歉意的眼神:咱也没有更好的说辞,只能这样拒绝老盟主了!
来自三千里外大学士王锡爵的巨大压力,咱帮你抵挡住了!
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于是林泰来愕然发现,厅中所有人都在看自己,难道又要自己承担下所有吗?
王之都这个“大哥”,似乎比前几位大哥好那么一丢丢。
至少没有直接把自己扔出来卖给敌人,也没有反手一刀背刺自己。
对历任“大哥”非常失望的林泰来,现在的要求就是这么低,已经不指望“大哥”能替自己送死了。
王老盟主不知为何,“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但林泰来却从笑声中听出了杀机!
然后就看到王老盟主对王税使说:“你可知道,这林泰来是个何等样的人物?
难道你没听说过,林泰来号称人中吕布,马中的卢?”
王之都问道:“老前辈这是何意?”
王老盟主回答说:“但凡给林泰来当过主公的人,或者使唤过林泰来的人,大都是没有什么好结局的!
堂主、粮书、知县概莫例外!帮衬过他的冯时可,与他决裂了!与他交好的张幼于,结果被绿了三次!”
王之都仍然说:“那与我何干?”
王老盟主又答道:“说明林泰来此人天生反骨,桀骜不驯,习惯克上克主,是个养不熟的!
对这种不通人性的兽人,难道王税使你的心里,就没有丝毫芥蒂?”
厅内众人惊讶万分,简直难以相信,这些尖酸刻毒的话竟然是从文坛盟主的嘴里说出来的!
王老盟主并不是没有尖刻的骂过人,年轻时这样骂过谢榛,中年时这样骂过徐文长。
不然的话,盟主威名是怎么打出来的?
但是老了后,王老盟主开始沉迷禅理,不怎么直接骂人了,最多也就是一句“文坛之敌”这样程度了。
没想到,今天老盟主居然直接辱骂林泰来!
不过联想到王老盟主先前说过的话,众人便又明白了!
只要林泰来被激怒,对老盟主稍有冒犯,立刻就是重罪!
想想林泰来是什么人,拳不离手!
能用拳头和铁鞭解决的问题,就绝对不多哔哔!
以林泰来这样年轻人的气性,怎么可能忍得住?
在众人注视下,被辱骂为养不熟的兽人的林泰来从厅门口一步一步的走向主座!
本来侍立在父亲身后的王士骕,想转移到父亲身前,充当人肉盾牌防备。
但却被王老盟主低声呵斥道:“退下!”
然后王老盟主异常决然的直面林泰来,目光坚定无畏!
如果维持复古派的霸业需要流血,那么就请从他这个盟主开始!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王之都和邢侗无不感慨,这老盟主简直是用生命来装逼啊,三十年盟主名不虚传。
随即厅中身高第二的王之都也站了起来,上前几步想拦住林泰来。
但王之都这个常人眼里的大汉,在林泰来这里显然不够看,被一把推开了。
距离王老盟主咫尺之遥时,林泰来才停下了脚步!
只要林泰来一伸手,王老盟主非死即残!
林泰来终于伸出了手,然而却先揉了揉自己的脸!
他面色仿佛被揉的十分痛苦,开口道:“在下万万没有想到,弇州公竟然这样看待在下!
本来在下对弇州公一直心存感激,视为再生父母!”
众人:“.”
他们有理由怀疑,林泰来拿错剧本了,读错台词了。
林泰来的脸色越来越痛苦:“为什么感激弇州公,第一,在下本来在文坛默默无闻,写了很多诗词也不温不火,始终无法流行。
自从弇州公到了苏州后,从一首绿遍天涯开始,在下的诗词才开始广为流传!
从弇州公这里,在下才领悟了真正的诗词之道,学会了如何提高诗词的热度!
在下的心里,弇州公就是文学之道的领路人!”
众人听得目眩神迷,只想打断了问一句,你林泰来这是认真的?还能更恶心人吗?
听起来很诡异,但从逻辑上说,似乎也没错?
说到这里,林泰来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动情的说:
“第二要感谢的,就是弇州公推举我为天下第三文敌,让我在文坛彻底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