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答道:“老爷是近期因为准备婚礼,又积压了些信件需要回复。”
王十五忽然生出了几分多愁善感,自己对林泰来可能并不是完全了解。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林泰来与所有人都像是隔着一层薄纱。
哪怕是自己这个理论上最亲近的人也不例外,可能是共同生活时间太少的原因吧?
抱着尽可能多了解夫君的想法,王十五信步走到了书房。她还没见过,书房里的林泰来是什么模样?
看完了来信的林泰来对着妻子招了招手,催促道:“你来的刚好,快帮我写信。”
王十五坐在旁边,支着下巴问道:“文书事务不是属于白秘书的吗?”
林泰来说:“白秘书去横塘镇了,估计过两天才回来。”
“你要我代笔写什么信?”王十五忍住倦意,轻轻打了个呵欠。
林泰来答道:“给南京那位海青天写信。”
“夫君和海青天还有联系?”王十五非常诧异,以正常人眼光来看,夫君和海瑞完全不搭调啊。
林大官人把笔塞给了王十五,“我先说大意,我要责问海青天!
二十年前他为何如此目光短浅,截断了吴淞江,让一条通海江流变成了大黄浦河支流!
使得如今苏州城痛失海洋,而我这样远见卓识之人陷入困境,可能要花费十年时间来纠正他的烂工程!”
王十五:“.”
她忽然觉得手里的毛笔重逾千斤,一想到对面看信的人是海瑞,就感到写不出来夫君那种嚣张的语气。
知道夫君最近因为吴淞江通海项目受阻而不爽,但这么直接的迁怒于海瑞,是不是太勇了些?
又听到林泰来轻描淡写的说:“最后加一句,就说我明年就要去南京了,准备当面责问他,叫他养好身体等着我。”
王十五又感到,自己对夫君确实可能不够了解。
这时代的人们一般没有长期休假的习惯,除非异地路途遥远。
所以过了几天后,林大官人就恢复了正常生活节奏。大体上就是早晨去府学签到,到了下午就去守备署视事。
这日林大官人进了府学明伦堂,扫视一圈后,看见了王衡和李鸿坐在角落。
便惊奇的说:“我都结完婚了,你们还在府学?”
转学二人组:“.”
你结婚和我们在府学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要关联吗?
林大官人叹口气:“你们已经连续三次会文是六等了,怎么还不肯离开府学?
我已经很久不动武了,你们还要我怎样,才能把你们赶走?”
王衡怒气冲冲的说:“如果离开府学,我们又能去哪里?”
林大官人拍案道:“你早说啊!我就能给你们指点一条路子!”
这时候,崔教授走了进来,正准备讲经。
林大官人举着手,朝着崔教授叫道:“是不是该向国子监推荐贡生了?我们府学是不是可以推荐两个?”
崔教授点头道:“确有此事。”
说起当今学校生员的出路,最好的当然就是考中举人,这是所谓的清流正途。
但中举概率毕竟太小了,朝廷又给了其他出路。比如每年可以推荐生员,送到京师国子监去读书,称之为贡生。
但这条出路比起举人算是差多了,一般默认规则是按年资排序,让在校年头最长的人去国子监,也算是给老生员一个安慰奖。
只有那些对科举考试完全绝望的秀才,才会想着去国子监混一个监生出身。
林大官人提议道:“正好今日到校人多,就把贡生的名额定下来吧!”
众人就看向一个五十多岁的柳姓老生员,在校生里这位入学最早,如果按照默认规则,就该他当贡生去国子监了。
柳姓老秀才猛然站了起来,长叹道:“罢罢罢,功名如梦,这乡试我不考了!我去国子监混一个出身!”
话音未落,却见一只大手按住了柳姓老秀才的肩膀,硬生生地把他又按回了座位上。
“不,你不想去国子监。”大手的主人林泰来如是说。
柳老秀才:“.”
另一个五十出头的老秀才下意识的问道:“那我呢?”
林泰来非常肯定的答道:“我相信,你一定也不想去国子监。”
在林大官人的锐利目光下,众士子按照年资,一个个表示都不想去国子监读书。
其实也不算违心,但凡还有点追求,还想冲击乡试的,都不会愿意去国子监混监生出身。
等其他人表态完毕,最后只剩下了入学时间最短的转学二人组。
林大官人对二人笑道:“真是巧了,排在你们前面的九十多个前辈都不想去国子监。
按照顺序,现在两个名额正好可以留给你们,如果你们也不愿意去,那就浪费了。”
转学二人组这才明白,林泰来所说的出路原来就是这个。
竟然硬生生的阻止了九十多个人,又把入监名额硬生生的塞给顺位最低的他们二人。
又听到林泰来说:“其实国子监也有乡试名额,选拔若干若干监生参加北直隶乡试,就是很不容易取得机会。
但是我相信,你们的好岳父、好父亲一定会有办法,让你们到了国子监后,也能参加北直隶乡试。
唯一可惜的是,你们大概赶不上明年乡试了,还要多等三年,不能和我们同届参加乡试。
现在你们回答我,去还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