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往外送时,林大官人忽然又对文元发说:“当年我微末之时,手下有个唐老头,与我甚为友善。
他乃是唐六如的侄子,据他所言,唐六如那方刻着‘江南第一fēng_liú才子’之印章,如今在文家?
如果不介意,文老哥可否将这方印章借我玩赏几天?”
文元发本来还想否认,但是听到林大官人不容置疑的口气,只能苦涩的答道:“可以,明日就送来。”
贪得无厌的林泰来又道:“还有,我最近爱上了书画艺术,尤其喜欢收集各种名画。
你们文家必定收藏了些令祖衡山先生和唐六如居士的真迹吧?可否也借给我几幅,让我观摩鉴赏几天?”
刚才被文元发轻视的高长江阴阳怪气的说:“坐馆都收文家子孙为学生了,说借就太见外了。
坐馆乃九元真仙,拜坐馆为师是何等福气,送几幅画为拜师之礼也是应该。”
文元发苦涩的说:“高先生言之有理。”
林大官人便对张凤翼嘱咐说:“我想看真迹,不要赝品,烦请灵墟老先生帮我鉴定。”
张凤翼乃是苏州书画行业最大的操盘手,也是首屈一指的鉴定专家,不用白不用。
当初张凤翼和王世贞翻脸,就是因为书画鉴定话语权的矛盾。
听到林泰来这么说,文元发很敏感的回应:“我文家没有赝品!”
“呵呵,呵呵。”林大官人很魔性的轻笑了几声。
文元发:“”
踏马的,怎么感觉这林泰来似乎知道点什么?
谁把这个秘密泄露给林泰来的?难道是张凤翼这老头?
由于后面还要合作,林大官人就看破不说破了。
当今文征明的画遍布天下,八九成都是赝品,很多甚至能以假乱真,难道外人能摹仿这么像?
一行人说着话,就到了大门。
文元发躬身对着王稚登行了一个礼,但没有再开口,默默的离开了。
他知道,这样抛弃老登先生很不地道,行为如同背叛,但希望老登先生能理解他的苦衷吧。
名门世家若想长久传承不衰,作为家主必须要会审时度势,不能被情感所左右啊。
当然,盟主并不是几个人说让谁当就让谁当,还是要花一些时间,走一些套路的。
但如果有文家半壁江山、张凤翼这个交游广阔大山头的鼎力支持,再加上林泰来的九元功名,还有宰相门庭申府的撑腰,在苏州文坛当盟主就很简单了。
在回家路上,张凤翼对张幼于说:“文家能一直传承家声,果然有其长处。
可惜我张家后人没有出色人才,不知我们兄弟的文名声望,还能不能传承下去啊。”
张幼于很无所谓,“我已经把我的易经绝学传给林泰来了!
后人说起九元真仙的经学传承,少不得提到我!”
张凤翼叹道:“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收了林泰来当学生。
有他照看你,将来如果我走在你前面,也能安心了!”
今天亲眼看到王老登从盟主宝座上陨落,张幼于心结似乎打开,人也清醒了不少。
有点感动的说:“难为大哥六十几岁了,还为我这样操心。”
张凤翼甚为怜惜的说:“弟弟啊,你今年已经五十五了,连个后人也没有,不妨从我这里过继一个。”
张幼于叹道:“大哥的关爱我心领了,但还是算了吧!
张家有大哥你的香火传承就可以,我这样的人有辱祖宗,就没必要留后了。”
张凤翼责怪说:“你怎能这样想?就算你自己不在意,身为大哥的我能看着你断绝香火?”
“我这里真不用!”张幼于动情的说,“大哥你的子嗣也不多,就不用割爱了。”
张凤翼突然拉下了脸,冷然道:“你必须答应!不然就扣掉你所有月钱!”
张幼于:“?”
好端端的兄弟情深,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张震孟给林九元当学生,那么文家下一代就稳了。
于是我就忽然想到,你收了林泰来当学生,可你连个后人也没有,不就白浪费这份恩泽了吗?
如果你有儿子,那就等于是林泰来的师弟,我张家的下一代也能稳了!
所以为了我们张家的未来,你必须要从我这里过继一个!
只要他是林泰来的师弟,又姓张,我就不在乎他是谁的儿子!”
张幼于:“”
所以亲情也会变质,对吗?
原来财富不仅仅是物质,自己和林泰来的师生关系就相当于一份价值千金的产业。
算了算了,清醒的人间太累了,还是疯疯癫癫更自在。
“我张幼于不会轻易出卖儿子名额想当我儿子,得加钱。”张幼于恢复了疯癫模样,很不正经的答道。
又过两日,林大官人迫不及待的向王十五说:“夫人!明日我要出城西巡,大概数日后再回来。”
王十五微微不爽,“夫君这才回府几天,就在家中坐不住了?
好像沧浪亭林府这里只是你一个临时落脚点而已,心儿还是不是都在什么横塘、木渎各镇?”
林大官人如今也算明白了,有时候跟女人不要讲道理。
放在过去他肯定要讲,县西的钱粮、水域、工业园区、横塘书院等等乃是林氏集团根基所在,既然回了苏州,怎么可能不去巡视?
但现在林大官人只答道:“你看你就是想得多,我只是起意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