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古佛。僧袍暗黄,袈裟却红得惹眼。门口扫地的沙弥,一下一下安静而平和。门口持杖的僧人,还有担荷着水桶来回在山下的僧人,却是一早就看见了的。凌宣毅没有多带什么人,只是带了自己的暗卫要他们暗中跟着,带了福祥,也就一个人在春日里,来到少室山,少林寺。去拜访一个人,一个传说中的人。
寺里的僧人说,方丈今日讲经,还请施主稍后。
天下间,没有人能够让天子等候。然而在禅门之中,众生平等,众生皆是佛陀。佛法面前,三宝面前,一切皆是平等。一切皆是虚妄和澄空。所以,凌宣毅等着,一如其他前来上香礼佛的居士,等在大殿的门口。
方丈打禅在佛陀面前,敲击木鱼的沙弥击打的节奏恰到好处。各位师父和各个弟子按照法号的次序依次坐下。寺外来了很多虔诚听经文的人,凌宣毅看着人群之中有不少貌美的妇人——都说苏沫当年情债虽多,但是就算入了少林寺,这些女子嫁了人,却还是会找着机会来看他。
方丈轻轻开口说:“佛位圆证二转依果,为菩提涅槃。”
整个寺中只有方丈清朗的声音,然而当方丈说到第三句的时候,凌宣毅听见了人群中与方丈同步发出的、一些女子的声音,她们和方丈同声说:“菩提是能证的无漏智,涅槃是所证的真如理。”
“菩提是所生得。”方丈道。
“涅槃是所显得。”
凌宣毅略微惊讶的抬头,才发现方丈手中根本没有《佛经》,连几位师傅都没有办法贯通的书义,方丈已经熟记于心,而那些女子和居士却能一样熟悉。在经文讲述完备,人群散尽后,凌宣毅看到不少女子持香在佛陀面前跪拜。方丈坐在蒲团上一言不发。三拜过后,那些妇人对方丈点头致意,方丈师父也是淡淡一笑。凌宣毅远远的看着他们觉得默契。
待那些女子们都走了,僧人这才走过去低下身来在方丈耳边说了些什么。凌宣毅一直蹙眉看着那个年轻的方丈,这会儿方丈抬头起来正好两个人目光相会。凌宣毅有着九五之尊的霸气,而少林方丈虽然有一张而立之年还如此英俊的脸,但是眉目直接爱你却已经是慈悲和平和。
“施主好。”明远方丈走了过来,对着凌宣毅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凌宣毅只是带了福祥过来,于是凌宣毅也是对着方丈还礼:
“大师有礼。”
“施主这边请。”明远方丈带路,引着凌宣毅和福祥往禅房而去。毕竟明远是得道之人,看得出来凌宣毅——当今圣上为何而来。二十余年前的事情,其实早就如同过眼云烟。执着只是苦果也是恶果。只是身在红尘的人,无法勘破。
到了禅房,僧人自然是懂礼地守着门口,而明远方丈则是站在佛陀之前,深深地鞠了一躬。才转头道:
“施主,想必是为了令堂而来。”
凌宣毅看着明远,看着这个当年的fēng_liú少年苏沫,只是觉得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带着平静的表情的时候,总是和自己那个风轻云淡的宰相很像很像。所以,怪不得他们是父子。怪不得,季相会借此而发难。
“大师既然知道,朕……”凌宣毅开口。最后却换成了,“我却想要问,大师此事真假。”
明远对凌宣毅那个改口很是赞赏,知道凌宣毅并没有倨傲之心,于是笑了笑:
“施主有禅心。如此甚好。只是,是非善恶本是空。真假虚幻,又何必计较那么清楚?”
“对大师来说不重要,对于我来说,却很重要。这件事情已经被季宾这样的人拿来做文章,有他一人,往后必有后人。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大师慈悲为怀,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自然也是不想看到的。”凌宣毅强辩。
“佛陀自在心中,施主问心无愧,哪怕天地风云变化,又何惧浮游撼树?”明远方丈还是那般了然于胸的样子。
“大师这样子……”凌宣毅考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当真和我的一位故人很是相像。每次若是朝堂上有什么事情,诸位大臣争论不休,他却能够置身事外,云淡风轻,笑谈风云变化,最后一语中的,答疑解惑。”
明远自然还是笑:
“如此甚好,施主的故人有个好名字,人如其名,自然能如此。方才施主说贫僧心怀天下,心怀天下的人却不是早已经在施主身边。贫僧不才,无法普渡四方,但贫僧有弟子可传衣钵,如此,才能弘扬佛法。”
凌宣毅听着,微微蹙眉,然后才说:
“可是大师应当知道,此人现下,已经不在我身边。”
明远方丈闻言也不过道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才捻起了佛珠,轻声说道;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施主身边自有能人在。况且,天下自在施主脚下,何况心怀天下之人,只要天下尚在,天地不忘,自然,人心不灭。”
凌宣毅听了这些,突然明白为何那么多人都要慕名而来,这个少林方丈,当真是了不起的。
“施主此行而来,是否是要问此人下落?”明远回头,这才正视了凌宣毅的问题。
凌宣毅点头。
明远继续说:
“贫僧只是知晓,这孩子自小受了不少苦,少时随母亲流离失所,曾在这少室山外住过些许时日。体弱多病,贫僧教过他少许武艺防身。而后那孩子母亲去了,便留他一人。贫僧虽能暗中帮助,终归不能长久。他自幼习文,喜诡道,中举而从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