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四年,元旦日,周澈一大早起来,梳洗完毕,由戚绣绣帮着,把冠带、官袍穿好,取出长剑,插入腰上,对着墙上的铜镜映了一映,笑问侍立左右的郭强、孙信:“如何?”
两人笑道:“英姿朝气,神采扬溢。”
戚绣绣跪在他的脚边,一边给他整理袍底,一边问道:“县君不是免了今年的元旦贺拜么?眼下这时辰也没到族中祭祀之时。少主,你打扮得这么整齐,是要干什么去?”
“县君虽体贴下情,免了今年的贺拜,但为下吏者不能不守本分,名刺还是需要递上的,以示尊敬……我昨晚写好的名刺呢?拿来。”
戚绣绣应了,起身去隔壁书房,把放在案上的竹简拿来,捧着交给周澈。他接过名刺,又对着铜镜再整了一下衣冠,觉得没问题了,带着郭、孙两个前去县衙。
出了院门,里中很是热闹。
一阵“劈劈啪啪”的声音从左手边传来,周澈转头看去,见是几个垂髫童子在不远处点烧“爆竹”。这几个童子都穿戴得整整齐齐,小大人似的,围着一个火盆,把削好的竹子往里边扔,每当竹子被烧出“劈啪”的声响,便皆欢喜雀跃。
郭强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也没个大人看着?就不怕被爆竹烧到了手、崩坏了眼睛?”
孙信说道:“主公,咱们只昨晚上点了爆竹,今儿早上却没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要不要我回去也点上一些?”除夕夜和正月初一烧爆竹是从春秋时就有的风俗,为的是驱逐山臊鬼怪。
“点爆竹本就是为了图个热闹,除夜点过就行了,今儿早上的忘了就忘了吧。”这小孩子点爆竹的动静让周澈想起了他穿越前的生活,他笑了一笑,用力摇了摇头,把回忆赶走,深深地吸了口清晨的冰凉空气,顿觉精神抖擞。
巷子里边的许多人家都开着院门,或者是家里的奴婢,或者是家里的主人亲自动手,都在往门上悬挂桃符。所谓桃符,即用桃木做成的木板,一寸多宽,七八寸长,共有两片,一个上写着:神荼,一个上写着:郁垒,此乃两个上古大神的名讳,专能捉鬼拿怪,分别悬挂在大门的两侧。——这其实就是后世门神、春联的前身。
周澈耳听爆竹之声,目睹人家换桃之举,不觉负手徐行,蓦然有了些慷慨,从现在到后世,到他穿越来的那个年代,整整两千年,改变了很多的东西,但是却有一些风俗从未改变。
一路往里外走,出了里门,周澈与郭强、孙信两个,穿街过巷,缓步而行。街上行人不多,路过的一些里巷里倒是有不少人出出进进,料来也都是各里中的大族在为祭祖做准备。穿过小半个县城,到了县衙门前,留下他两人在门外等候,周澈独自进入寺中。
县衙的院子里热热闹闹地站了好多人,观其打扮,都是本县的吏员。有戴赤帻的亭长,有带青绀绶的百石吏,也有没资格佩戴印绶的斗食、佐吏。不过周澈不认识别人,别人自也不认识他。这要换个别的时间,他可能还会上前寒暄一二,借机多认识几个人,但今天是元旦,很快族里就要祭祖,却是没有时间多在此停留,绕过诸人,径去后院。他曾被县令召见过,知道他在哪儿住,在后院的舍门外把一尺长的名刺交给看门的县卒,恭敬地作揖说道:“下吏周澈,恭祝黄君新年纳福。”
投过名刺,周澈不多停留,从县衙出来,领了郭强、孙信两个,转回里中。快到里门口的时候,看见里门外站了一个少年,正与里监门说话。听他说道:“我是来找周君的,有急事,你就放我进去吧!”
里监门摇着头,说道:“这里中一半的住户都姓周,你找的是哪个周君?”
“现任南乡乡长的周君。”
“噢!你是说二郎啊。他刚出去了,好像是去县衙拜见县君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在门口等着罢。”
郭强眼尖,看清了门口这人,说道:“咦,这不是高凯平么?他怎么来了?”
周澈心中一动,想道:“莫不是亭里有了结果?”远远地停下脚步,招手叫道:“阿凯!”
高凯平扭脸看见了他,忙急匆匆地跑过来,往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有别人,压低声音,按捺不住欢喜,说道:“周君,吴庸全都招了!”
听了高凯平的报喜,虽然惊诧吴庸“招供”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但周澈没有太多的欢喜之色。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对高凯平说道:“此处非说话之地,你跟我回家,将详情与我细细道来。”带着高凯平进入里内,向家中走去,同时陷入思忖,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进了周澈的家门,高凯平当院见到一个婢女正弯着腰在菜畦边浇地。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这婢女丢下木瓢,转身相迎,高凯平瞥了一眼,只觉这婢女身材丰腴,很是美艳,料是周澈家的婢女,不敢细看,忙跟着郭强、孙信低头弯腰,行了一礼。这美婢正是戚绣绣。
“少主,你回来了!”
周澈“嗯”了一声,说道:“这是高凯平,我在横路时结识的朋友,我们有话要谈,你且把门关上。等下要是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有事。”
“有事?少主,族里很快就要开始祭祀了啊!”
“我知道,不耽误的。”
周澈一边说,一边走,半步不停,领着三人来到后院堂中,脱下鞋子,登堂入内。
他请三人坐下,自己却不落座,而是与堂屋相连的侧室里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