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和曹操、何顒分开后,在颍川阳城县县北边界和之前写信招募而来,奉命等待的徐康、田丰等人会合。
次日一早,他起来,把周仓等人叫至身边,交代了两句,吩咐他们:“待我出城走后,尔等便留在客栈里,日常习武,无事不得外出,更不许出去惹是生非。我长则大半月,短则小半月必归。”他这次是准备微服巡察,来个突击审查,只准备带孙信和田丰两人侍从。孙信管钱,兼作护卫;田丰通文墨,路上有什么见闻可以由他记载下来。
三人换了粗布麻服,各携刀剑,扮作远行的客人,三人骑马,从客栈的后门出去,绕过几条街,混入人流。到了街上后,田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周澈见了问道:“元皓,可有甚事?”
田丰拱了拱手道:“周君,我在安成时见你与郡里的士大夫及别的士子交往时,都是彬彬君子,对这个何伯求,你却怎么不遵礼教,贸然留钱?何伯求也算是天下名士,可他竟然接受了你的馈赠?”
原来周澈与曹、何一行人,到达阳城后,与何顒分别时,赠了些盘缠给他。周澈笑道:“若是别人,这钱我肯定不会送的,但这何伯求我在京师半年,对他知之甚深。他才高八斗,随心所欲,放达不羁,非是礼教中人,像他这样的人,不是世俗礼教所能约束的。况且这点钱,也算是雪中送炭吧。”
“元皓,你没读过《论语》么?”周澈忽然问道。
“丰年七岁入私塾,最早学的就是《孝经》、《论语》。”
“《论语》乡党篇里第一句话怎么说的?”
《论语》是每个士子都要学的,田丰早已倒背如流,想都不想,即接口背诵道:“‘孔子於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
“何意也?”
“是说夫子在本乡的地方上温和恭敬,像是不会说话的样子,但他在宗庙里、朝廷上却很善于言辞,只是说得比较谨慎。”
“下一句呢?”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又何意也?”
“夫子上朝,在国君还没来时,同下大夫说话温和快乐,侃侃而谈;和上大夫说话正直公正,直言诤辩。国君来了,则是一副恭敬而不心中安的样子,但又仪态适中。”
“夫子为何在乡、在朝,在不同的场合,在面对不同的人时,他的言谈举止、容貌神态都不一样呢?”
“这…”田丰想了想,记起了当时老师的解释,答道,“乡党者,亲近私下人也,有的还是长辈,当温和恭敬。宗庙、朝堂,国家公事也,当勇敢直言。下大夫、上大夫名望德行不同,也应区分对待。君父为天,在君主的面前,应该恭敬不失礼。”
“和不同的人相交,本就应该用不同的态度。郡守是儒雅君子,我用君子的方法与他相交。何伯求放达不羁,我虽是个俗人,但也应该勉强自己用不拘束礼节的态度与他相交。”
田丰恍然大悟,对周澈非常佩服,说道:“今闻君言,方知夫子本意。”
周澈一笑,心道:“其实说这么多,简单十个字就能概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来简单,做起来难,至少你得了解对方,才能有的放矢;又其次,在有的放矢时还得诚恳老实,如自肺腑。只有这样,才能像光武皇帝那样使人感叹“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才能让对方顿起“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某某也”的知己之感,最终才能“哄”得对方“安得不投死乎”?
这套本领,周澈其实还未练成,尚在“摸索学习”之中。他在亭乡一两年,交际面积扩大,轻侠、士子、乡民、豪强、上官、下属,各色人等都接触了不少,现在有出来巡查刑狱,以后接触到的人肯定会更多,只要肯学、肯揣摩,慢慢地练习,总有大功告成、学会学成的那一天。
颍川郡之所得名是来自颍水。
颍水是豫州最长的几条河之一,源自颍川郡最西北的轮氏县,先向东流经阳城,再折向东南过阳翟、颍阳、临颍诸县,入汝南郡,再入扬州刺史部,汇入淮河,贯穿了颍川、汝南两郡。
周澈此次微服巡查,就打算先行过阳城、轮氏两县后,再顺着郡界转下、往郏县、父城、昆阳、舞阳诸县,再北上,行襄城、颍阳县,最后到达颍川郡治阳翟。
出了城外,三人沿河而下。清河如练,碧波荡漾,堤岸年久失修,时见坍塌。两边的河堤与河床间各有一两丈的距离,其间灌木丛生,野花杂草,蜂蝶成群。暖风一吹,花香、水意纷沓而来。
驱马缓行在岸边的树荫下,周澈叹道:“看着堤碑--延熹元年,这河堤已有十来年没修了吧?还好这些年来,咱们豫州的雨水都不大,这颍水也不是很宽,才总算没有出现过水害啊!”
一旁的田丰没有接话,似乎对颍水和河堤没什么兴趣,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他们将要巡察的第一个目的地——阳城。他问道:“周君,我读史时,见说陈胜是阳城人,就是这个阳城么?”
他问这个问题时,满脸的好奇。周澈笑了笑,不再说河堤之事,说道:“前秦时,地名‘阳城’者甚多。咱们豫州颍川郡有个阳城,汝南郡也有个阳城。南阳郡之堵阳在前秦亦名阳城。陈胜应是南阳阳城、即今南阳堵阳人,而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