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强试图把手臂从里长的手中挣脱出来,里长拉住不放。周澈叹了口气,说道:“你我好好说话,你何必叫嚷?既往不咎,过去的就算了。我且问你,你以后能做到不去打扰胡家么?”
方才韦强大力敲门的时候已经惊动了邻舍。武柏叫嚷的声音更大,远近宅院中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出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儿,小声说着话,观望这边情形。
武柏这类人,人越多,他越来劲,从周澈身边冲过,勾下腰,往韦强的腰边去蹭,用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叫道:“休欺俺黔首百姓,岂不闻小儿歌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今日俺一个小民,明日焉知不又是一个陈平?……,抽你的刀来!往这儿砍,往这儿砍!”
周澈哑然:“这厮倒理想远大,想做一个盗嫂的陈平!”他早了解到当世风尚好大言,人皆有“丈夫之志”,武柏虽只泼皮无赖一个,但有此“壮志”却也并不可笑。
韦强气红了脸,抬脚便踹,却又被里长拽开。
里长一直在观察周澈的面色,这会儿见他转过身,看着撒泼似的武柏叹了口气,心中想道:“不知澈君打的什么主意?武柏虽做的不对,可也确实没违反法纪,他如执意坚持不肯认错,至多打他一顿,但像他这样的无状儿,越是打他,越适得其反。胡家母女两人,可挡不住他去闹事。……,澈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准备怎么收拾武柏?”
周澈提高声音,压住武柏的叫嚷,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以后能不去打扰胡家么?”
武柏哪里肯应?撞破天似的叫道:“要么你杀了小人,要么就别……。你个奸人,还敢枉法?!,天杀的,大家伙看看这奸人。”
“你有种,你够胆,竟然胡乱咬人了。”周澈冷笑,道理讲过、人情讲过,仁至义尽,没工夫再和他交缠,不等他说完,迈步就走,经过韦强身边时,说道:“将他带去亭舍,关入犴狱。”
武柏的叫喊戛然而止,呆了一呆,质问道:“俺犯了什么法?你要将俺关入犴狱?澈君,你可别以为小人不懂律法!你这么做,当心俺去官寺击鼓喊冤。”
停下脚步,转回身,看着他,周澈道:“你认得姜枫么?”
武柏正嚷嚷,下意识地答道:“谁不认得?”
“你既认得姜枫,我带你去亭里问一问,不行么?这是县君签发的命令,我奉命行事。”
武柏目瞪口呆。韦强和里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一个哈哈大笑,一个嘴角轻笑。
韦强接过绳子,里长拿住武柏的左臂,脚往下扫,轻轻巧巧将之摔倒。武柏试图挣扎,韦强力大,稍微一按,他就哎唷痛叫,没费什么劲儿就把他给绑上了。
“给我掌嘴!”周澈下令道。
围观的里中诸人再看荀贞时,多了几分畏惧、几分尊重。尊重,是因为他们不喜欢武柏;畏惧,是因为周澈看似和气,却翻脸无情,出手如此狠辣。
和县衙通缉的要犯姜枫牵涉到一块儿,谁都能猜得出来,武柏这次铁定要脱层皮了。
武柏不复方才的滚刀肉作态,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吓得嘴唇都在发抖,颤声叫道:“澈君!澈君!小人知错了,再不敢了。你就把小人放了吧。姜枫的下落,小人怎会知道呢?”
韦强扯着他,呲牙笑道:“你现在当然嘴硬,说不知道。等到了亭里,试试乃翁的手段,也许你就能想起来了。”
武柏哀声求饶:“我只是醉酒无意窥视老胡妻子而已,有点色心罢了。你饶了小人吧,小人真知道错了。我和姜枫没有任何关联。”
周澈啼笑皆非,这叫什么人?一动真格的,立马就软了下来,不但软,连尊严都不要了。他暗自摇头,心道:“都是轻侠之流,与姜枫比起来,却有天壤之别。……,呸!这等人也配称轻侠?”
里长送他出去,经过处,各家出来看热闹的人纷纷后退,恭敬地长揖行礼。
他这是第三次来坪南里了,头两回,路上碰见的人虽也有向他问礼的,但哪里比得上今天?不过只收拾了一个武柏,就得到了坪南里诸人的恭敬。
……,也许,获取威望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扭脸瞅了瞅武柏,冲他微微一笑。
武柏毛骨悚然,腿上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经过胡家院门时,周澈看见了胡家妻女。
她们跪坐在门内,似乎专在等他,等他过来,俯下头,素拜行礼。
在里中诸人的视线中,在胡家妻女的跪拜中,周澈出了坪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