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幸运,小草踏进屋里的时候,厉淳已经基本砸完了。
地上一片狼藉,那些花花绿绿的器具即便砸烂了,也散发着漂亮的光泽。小草只觉得可惜,据说这东宫里每一样都是值钱玩意儿,随便一样拿出去,足够穷人吃一辈子。
很快,他便顾不上心疼了,他的视线,都击中在屋中的厉淳身上。
他站在一片碎瓷之中,一声素白,显得异常突兀,脸上的神情,还残留着余怒的光辉,披头散发,犹如厉鬼。却也是一只漂亮的厉鬼,那精致绝伦的五官,在昏暗的环境之中,有一种凄厉的冷艳,刺目,却又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小草看着这样的他,莫名觉得,他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心里便不忍去苛责。
尤其是,他发现他的手指正在滴血,似是在砸东西的时候,被什么利器割伤了。
鲜血滴在白色的瓷片上,绽出一朵朵刺目的血花,而他本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脸阴沉地站在原地。
小草感觉到了疼,就好像这瓷器割伤的是自己的手,忙不迭跑出去拿药箱。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厉淳还站在原地,仍旧是那个姿势,那个神态,似乎连眼睛都没眨过。
他看着,莫有些怵,见他手上还在流血,终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他不敢挪动他,唯有在他面前跪下来,一种卑微而虔诚的姿态。尊卑有别,若是站着,便是大不敬。
瓷片扎得他膝盖生疼,小草忍下来了,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殿下,奴才为您包扎伤口。”
他不答,甚至半点反应都没有。
若是其他宫婢见此,早就吓尿了,因为他杀人前,也是毫无预警。
但是小草不知道,也许他知道了,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他是被他带进来的,他的身份是个奴才,若连这些奴才的事情都做不好,甚至做不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很快,他的膝下蔓延出一块血迹,他却无知无觉似地,只专心为他包扎着伤口。
忽然,头顶的人,毫无预警地开口了,嗓音阴沉沉的,“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在身边吗?”
小草一顿,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厉淳,事实上,这也一直是他所困惑的。
这个人,尊贵无比,权势滔天,要什么样的人没有,聪明如秦明,能干如琼月,每一个,都能为他出大力。唯有他,一无是处,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偏生入了他的眼。甚至于千里迢迢地将他从风陵带到了昭然,仅仅是让他做一个贴身的奴役?不,能做他奴役的人,多不胜数,便如这东宫里,哪一个都做的比他好。
不等小草回答,他继续道:“因为,我要用你来提醒自己……”
提醒什么,他没有说,但他暗沉的眼色,让小草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事。
是南风馆所受的屈辱,还是胶州王府所受的折磨?又或许是直接或者间迫使他陷入这种境地的人。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还有一种汹涌得随时都要翻腾的疯狂,小草微微一颤,禁不住低下头来,为他完成最后的包扎。手,是颤抖的,但是动作,一丝不苟。
厉淳忽然长舒一口气,像是吐出了心中那口郁气,他低头看向小草,语气不那么冰冷了,“你叫什么名儿?”
小草正在将工具放回药箱,闻言,低声答道:“小草!”
他皱眉,似是不太满意,“这个名字太低贱了,不好,大名呢?”
小草一顿,道:“陆慎言!”
厉淳微微勾了嘴角,“就这个吧,日后你就是陆慎言,别再叫什么小草小花,你得首先将自己当个人,别人才能将你当人!”
小草抬头看他,原本阴郁的人,因这个浅淡的笑容,瞬间被点亮了一般。
他极少见他笑,如今即便笑的不太欢畅,却也美丽非凡。尤其是,他笑着说他的名字,小草忽然有一种冲动,若是不作出点什么成绩,便枉他为他正名了。
陆慎言,这是他那个当私塾的爹爹给他取的名字,本是个用来读书,考取功名的名字,却因父亲的死去,母亲的改嫁,归于尘土。他觉得自己没那个命,便抛弃了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如今,却因为他,重拾起来。
你得首先将自己当个人,别人才能将你当人!
殿下,您是在鼓励我吗?
不再当一颗卑贱的小草,而是当一个真正有用的人,用陆慎言这个名字堂堂正正地站在您的身边,活出自己的价值。
厉淳却没他想的这样多,只是视线落到他染血的膝盖上,微微皱起眉头,“把你的膝盖处理一下,本宫不喜欢见血!”
杀人如麻的人居然说不喜欢见血,小草愣了一下,但他可以理解,因为,小环姐说,淳儿很善良,连动物都舍不得杀。
厉淳拂袖而去,小草则站在原地,傻傻的表情,但是在微笑……
很快,有宫婢来收拾残局,见小草还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而不是肝脑涂地,都十分诧异。
……
与此同时,宵王府的后门停了一座软轿,从里走出一个妙龄女子,此女容颜姣好,穿着富贵,不过神色略见惊惶,自后门进来,便娴熟地奔主屋而去。
而府邸的主人——厉宵,正在书房内处理事务,见女子前来,眉头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