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唱着,宛如杜鹃啼血,宋汐能感觉到他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
原来,他所谓的疏远冷淡,并不是不爱她,而是爱惨了她。
就不知道,他这样反其道而行之,是折磨她,还是折磨了自己。
这个时候,她理应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安慰他,却不知为何,她失去了出现在他面前的勇气。
忽的,她觉得脸颊有点湿,空气却仍是干燥的,她不由得伸手抹了抹,才发现是眼泪。
她苦笑了一下,安笙其实唱的很烂,嗓音沙哑,曲子跑调,像是撕裂了嗓子,在这样清冷的夜里,说是鬼哭狼嚎也不为过。
换做平时,她早就掉头走了,免得受这无辜的荼毒,此刻,她居然听哭了。
他凄凉的歌声就像是一颗颗的钉子,将她牢牢钉在原地,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她不由得抬头望向天空,入目是一大片极其暗沉的颜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座墙垣,隔开了两个世界,他在里头,她在外头,形成了一道仿佛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知何时,歌声停了,她再抬头,院中已没有他的身影。
仿佛叹息,她呵出一口气,转过身,默默地走了。
……
又一日,她照例来看安笙,约摸是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行至御花园时,与一太监碰了一下。
那太监本侧对着她,在修理御花园过于繁盛的草木,免得其遮挡了道路。
宋汐走路又是没什么声音的,故而擦了她的臂膀。
她有武功傍身,身形巍峨不动,那太监却仿佛撞到一块铁板,身形一个踉跄,险险才稳住了。
眼角瞥见一片刺目的明黄,那太监心里咯噔一声,自知冲撞了大人物,立马跪倒在地,不住告饶,“陛下饶命!”
“罢了!”宋汐没心思计较,挥了挥手,自顾往前去了。
那太监见此,不由得松了口气,匆匆收拾器具,欲往相反方向离去。
这边,宋汐却渐渐回过味来,回头见那太监匆忙的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一时却想不起来,眼见他就要逃走,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喝,“站住。”
那太监脊背一僵,似乎有落荒而逃的冲动,倒是真的站住了。
宋汐看他低着头,双肩微抖,越看越觉得可疑,“把头抬起来。”
那太监反而将头埋得更低了。
宋汐冷声道:“怎么,要朕亲自动手吗?”
太监身形一僵,认命一般抬起头,露出那张沧桑又可怜的脸。
看清他的面目,宋汐大吃一惊,“陆慎言!”下一刻,她的手已经卡住他的脖颈,将他身体举起,厉声道:“陆慎言,你扮成太监混进宫有什么目的?”
她笃定了他图谋不轨,下手便不留情面,陆慎言因窒息而满面通红,却还是倔强地与她对视,眼中却已没了那股不服输的傲气,而是显露出一种可怜无奈,“我不是扮,我真的是个太监。”
宋汐一惊,手上不由得松开了。
陆慎言退开两步,苦笑道:“陛下不信,可亲自验身。”
裤子落地,一副残缺而丑陋的身躯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展露在她的面前,宋汐皱眉别开眼,言语间不由得多了几分怒气,“放肆!”
陆慎言“噗通”一声跪下来,一边对她磕头,一边苦苦哀求道:“陛下,我如今这般模样,已对您造不成任何威胁,求您大发慈悲,允许我留在这宫里。我无亲无故,又是一副残躯,若离了主子,便无处可去了,求陛下成全。”
宋汐面无表情,心下却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没有想到,这个人竟能为厉淳做到这个份上,只为了能看他一眼,挥刀做了太监。
从此以后,不得不忍受孤苦一生,断子绝孙的后果。
即便如此付出,未必能得偿所愿,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见宋汐没有反应,陆慎言一咬牙道:“若陛下不能成全,奴只有一死了之,只望陛下念在主子对您一片真心的份上,好好待主子。”说罢,闷头撞向面前的青石板。
在头脑做出决策之前,宋汐的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弹出一股起劲,将陆慎言掀翻在地。
他这一下,是用了死力,若非宋汐相救,必然血溅五步。
眼见四脚朝天,原本被衣摆遮住的下又袒露出来,宋汐厌恶得皱了眉头,“衣裳不整,成何体统!”
想是宋汐的出手相救,让他心中有了希望,陆慎言忙不迭提起裤子,转而惊喜道:“陛下,您是答应了么!”
宋汐蹙眉不语,老实说,若非有安笙这一茬,她见不惯别人自残,未必会对陆慎言生出同情之心。这样的小人,留在身边,有太多的隐患,她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悔改,恪守本分。
但是他的自残,勾起了宋汐心中的隐痛,尤其是他对自己的狠绝,斩断自己的子孙根,想想安笙后半辈子因此抑郁不得志,加之这份痴狂执念,又与安笙如出一辙。
爱屋及乌,宋汐狠不下心,见他就这么死了。
仿佛拯救了他,便是给安笙一条活路似的。
当一个人对现实无能为力之时,总是期望能通过积善行德,来扭转这悲惨的命运。
就当是,为安笙积德吧!
宋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依然冷淡,“朕不会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