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奉天殿大朝会。
朱允熥和往常一样,端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注视群臣。
但有些大臣心中却觉得皇帝今日有些不一样,从前每次上朝皇帝在龙椅上坐下之前,会让叩拜的群臣先起身,而后才落座。
而今日,皇帝则是先坐在龙椅上,无声的注视许久,才缓缓摆手,由太监传达平身二字。
虽然这二者之间只是先后顺序不同的改变,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改变,就能看出许多事来,也代表着不一样的皇帝。
“臣启奏陛下!”当先开口道是兵部尚书茹瑺,“昨日云南奏报,云南四川之兵已经在昆明集结,共计三万五千零八十人。黔国公沐春八百里廷寄上奏,问询剿灭叛逆土司事宜!”
这次对云南土司乃至缅甸的用兵,这近两年国朝对外最大的军事行动,虽说规模比不上和北元动辄几十万人的会战,但其战略意义涉及到永保帝国西南边陲的和平,还有日后在云南贵州等地设置改土归流,收土司权利归地方官,设置郡县等一系列政策。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与诸位大臣坐居京中,万里之外的战事交黔国公沐春全权处理,让他放手出打!”说着,朱允熥顿了顿,“太上皇曾言,他虽姓沐,但也是自己家的孩儿,朕信得过他!”
“云南土司深受国恩,国朝以宣慰使高官厚禄许其自治,然其狼子野心不知国,反而蛇鼠两端与缅甸暗通款曲,欺我大明刀不利乎?”
“今次出征,此等反复无常心机叵测之小人土司,朕必诛之,传旨!”
说到此处,朱允熥看看群臣,继续大声道,“着黔国公沐春为征虏前将军,都督何福,徐凯,翟能为副将,为朕为大明诛灭此獠!”ν
“臣遵旨!”兵部尚书茹瑺道。
历史上这场战争也爆发在这个时间点上,明太祖朱元璋交代给沐春的战略方针是,一劳永逸,彻底剿灭。但转年因明太祖驾崩,沐春病死,建文帝直接把大明帝国对于西南的鲸吞之势,变成了闭关自守。
是以使得今后百十年间,西南这些兵患,不断的耗费大明财政,犹慢性病一点点的折磨着大明帝国。
难题,不能留给后人。
“再传旨给沐春!”朱允熥继续开口道,“此战不要急于求成,朕给他时间,许他慢慢来。兵不够朕给,钱不够朕再给,且不可以求速战以至于积忧成疾。”说着,又道,“黔国公少年从戎,身上还带着许多暗伤。让太医院选几个太医,去云南军中效力,好好调养黔国公的身体!”ν
“遵旨!”
话音落下群臣动容,皇帝不但要什么给什么,而且还派遣御医,这份殊荣实在是国朝无二。
“众爱卿谁还有本奏?”朱允熥开口道。
左都御史严震直出列,大声奏道,“臣有本奏!”
“严爱卿所奏何事?”
“臣一奏,宗王周藩侵吞百姓田地巧取豪夺以致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二奏宗王周藩,修建前宋宫室,僭越擅用帝王形制,其心不轨!”
嗡!大殿中,顿时群臣诧异。
许多人不解的看着严震直,心中暗道,“你抽什么邪风?”
国朝开国三十年,谁敢对藩王们发难?尤其是现在,太上皇仍在。那位老人家,可是断不容别人说他儿子半点不好。
“哦?”朱允熥疑惑道,“可是风闻奏事,还是确有其事?”
其实朱允熥心中是真的疑惑,一来是没想到先奏的是严震直而不是暴昭,二来是他所奏的这些罪名,实在有些不疼不痒。
“臣乃大明左都御史,若无实证岂能诬告藩王?”严震直大声道,“臣手中有当地百姓告状的状子,还有强卖地契的画押。上好的田地,只有实价的两成,简直就是明抢!”
“以大明皇子藩王之尊,抢夺百姓田地,大明国体何在,陛下颜面何在?既是藩王不守臣纲,擅用前朝皇家宫室,实乃倒反天罡!”
殿中落针可闻寂静无声,朱允熥没有说话,而是沉思片刻,“还有吗?”
话音刚落下,暴昭就在群臣中出列,“臣也有奏!”
“哦?暴爱卿所奏也是奏周王的吗?”朱允熥问道。“臣奏宗王周藩侵吞钱庄盛恒达三十万钱款!甚至私下以麾下护军,卫所之军饷,授与商人放贷,收取高额钱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若说刚才的罪名还是藩王们私下里见惯不惯的行径,那用军饷去放贷,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朱允熥开口道,“慢慢说,说真切些!”说着,站起身,缓缓走下御阶。
“有商号名盛恒达做军需起家,名下有钱庄棉厂还涉及到借款放贷。”暴昭继续道,“臣已查实,这盛恒达有宗王周藩的股,这些年来贩茶贩马,又在中原收取棉花,使得周藩日进斗金。”
“因这钱庄有放贷的声音,所以周藩也把每年都收益交于商号用于放贷。但作为人心不足,周藩思域膨胀,擅自动用数万将士的军饷存进盛恒达钱庄,放高利贷谋取私利!”
嗡!
殿中开锅一样,不管城府多深的大臣,此刻都是面红耳赤。
数万大军的军饷?一个不好就要闹哗变,一旦中原腹地闹起来,那可是要伤大明元气的大事。
“这些头铁的书生不单头铁,还真他妈坏呀!”朱允熥心中暗道。
昨日他跟暴昭的暗示中,可没有军饷放贷这条大罪。这是朱允熥攥在手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