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五大三粗的男人身体声音很是洪亮,俞锦妍气急之下的一声吼,声音大的连院子外头都能听见了,屋子里的下人更是被吼得脸色发白,明知道俞锦妍不是发作自己,也慌乱的低着头装死,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引来了盛怒中的俞锦妍的注意,没个好下场。
不是他们胆小,实在是眼前的俞锦妍,真的太可怕了。
本来微微发黑的肤色,因为怒气,变成了黑红色,粗眉紧紧锁在了一起,在眉峰之间挤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一双眼珠子跟要吃人似的,额头经络都冒了出来,最可怕他还一口口喘着粗气,露出了森冷的一口白牙……
仿佛一头盛怒的猛虎,下一刻,就能将惹怒他的人撕成碎片一般。
不说下人哆嗦,就是莫含章也有些惊奇的看着她——他还是头一次用着旁人的眼光来看自己的身体,别说,到底是自己的身子,发起火来,光那样子,就挺有气势的。
莫流采可能也是真上火,对着这样的俞锦妍,居然还不肯认输,反而梗着脖子大声顶了回去:“我闹?我闹什么了?大哥,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光顾着你娘子好不好,肚子里的孩子好不好,你有没有想过母亲在庄子上过得不好?二哥一家在庄子上不好?”眼泪簌簌往下掉,她一把抹掉,吸口气大叫道,“大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眼神凶狠地直瞪着莫含章。
莫含章黑了脸。
什么意思啊?又是他的错?!
下一刻,就听得俞锦妍连连冷笑:“过得不好?庄子是莫家的庄子,伺候的人都是莫家的老人,母亲出门时,带了婆子丫头小厮总计十二个,伺候二弟的下人十八个,大夫一个,庄子上原本就有管事下人共计二十一个,更有佃农无数,这么多人伺候母亲和二弟一家子,还不够?”见莫流采张嘴要说话,俞锦妍又说道:“二弟一家生病,我从边关带回来的上等药材不算,这些日子补品药物,花费不下两千两,母亲吃穿用度,府里送一份,我又给送了五百两银子去,怕她闷着,但凡有要求,无所不应……妹妹,你说母亲过得不好?你倒给我说说,她怎么过得不好了?”
很多事,是不能算的,尤其数字一摆出来,莫流采倒想说沈氏清苦,可就这些花费和伺候的下人,别说是城郊庄子,怕是这府里,也就这待遇了。可莫流采哪会就这样认输,冷笑着:“过得好与不好,难道是这些身外物就能衡量的吗?吃穿用度再好,母亲心里不舒服,不开心,又有什么用?大哥,你扪心自问,母亲二哥出府那么久,你去看过没有?!”摇着头,控诉地大喊道,“没有,你一次都没去看过!”
不再大吼大叫,突然安然了深色的莫流采,倒颇有些可怜的神态,她含着泪看着俞锦妍,几乎是啜泣一般:“大额,你以前最孝顺母亲,最疼我和二哥了,你以前老说,你久不在家,不能随时侍奉母亲,照顾我和二哥,所以要多疼我们一点……你说过,我们是你最亲的亲人……可是现在,你却变了!你眼里心里,只有嫂子,再没有我们了……”
莫含章眼里透出酸楚来,看了眼俞锦妍,见她满面冰霜的,丝毫不为所动,便有些不满,犹豫一下,上前软语劝道:“妹妹……你别误会,大爷她,还是很关心老太太和你们的……”
可莫流采会领他的情吗?莫含章伸手要拍她的肩膀,莫流采就好像是有什么脏东西要过来一样,一把挥开了他的手,嫌恶道:“滚开,要你假好心!”
莫含章被推了个踉跄,亏得蓝翠眼疾手快扶住他才站直了身子,就这样,他非但没有半点恼怒之色,看着莫流采的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抱歉……
俞锦妍看着,眼神越来越冰凉。
偏莫流采还火上浇油,不知死活地在那里叫嚣:“你少在这些假惺惺的,我大哥就是叫你撺掇的跟我们都离了心。俞锦妍,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们?不就是嫌我们这些年麻烦你的事多了吗?亏得你有脸在我大哥面前装着这么副贤惠的样子……”
“够了!”俞锦妍蓦然一声大喝,打断了莫流采这一番的喋喋不休,讥讽地看着他,俞锦妍冷笑:“你还真把这里当成了戏台子了?唱做念打,又哭又闹,泼妇耍赖,装可怜博同情,莫流采,你表演的还真精彩啊!”
莫流采气得脸都白了:“大哥!”你居然把我比作戏子?!
还不等她闹,俞锦妍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莫含章,寒声说道:“虚的话到此为止,我本来不想这么扫你的脸的,我给过你机会的,可你,真真是半点不知进退!”
莫流采猛然有种不想的预感,还要说些什么,莫含章已然怒道:“你正当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家张泽,前段时间给捐了个户部主簿,帮着抄写文书,可他心高气傲,干了没多久,却出了不小的岔子,刚好,他的上峰,是詹士府宋大人的弟弟……你说你是为母亲的事来,其实,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吧?”
俞锦妍的眼神冰凉里透着讥嘲,莫流采瞬间如坠冰渊,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莫含章也倏然变了颜色,不敢置信地看着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