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在。”吕仲明道:“陛下也会登基的,不过是拖上几年,仲明所做,都是顺水推舟的事而已。”
两人相视一笑,殿内静谧,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吕仲明打着嗝儿,来见李渊的那天晚上。
“不瞒国师。”李渊道:“当年您说的话,如今已大多应验,突厥之患已解,我李氏一族,也从并州来到了长安,如今更尊道家为国教。今日寡人下令,让建成改去全长安佛寺,还有一道诏令,令关中,并州两地僧尼皆数还俗。”
吕仲明:“!!!”
一直沉默的尉迟恭脸色也稍变了些,两人都没想到李渊会做得这么绝,这么一来,是要彻底铲掉整个佛教的节奏,这道诏令一下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尉迟恭征求地看着吕仲明眼色,吕仲明只是按着李渊的脉门,沉吟不语。
毕竟李渊这么做,是彻头彻尾地朝他示好,在他登基的整个过程里,佛家没有出过半分气力,金龙从天而降时,彻底巩固了他的地位。
现在的李渊,多半就像个狂热的信徒,亲眼得见神迹,再无怀疑。
尉迟恭迟疑道:“陛下,此事还请三思,自北魏以来,佛寺林立众多,现今天下又正是不稳定之时……”
“敬德。”李渊道:“西域佛门传入已久,前朝百姓多为避税避役出家,不事生产,从长远看来,对大唐毫无裨益。”
吕仲明仔细想想,虽然李渊这么做是帮着自己没错,但要把佛寺全给铲平,再让僧人们还俗,未免做得太过。未几,他松开李渊的手,说:“夜来梦多,心事所扰,我为陛下开点安神的药汤,三帖便好。”
李渊笑了笑,点头,吕仲明看了尉迟恭一眼,示意他暂时别对驱逐佛门一事发表意见,回去再说,尉迟恭心神领会不语。
“今夜请国师来,寡人还有一事相询。”李渊道:“此处上不见天,下不接地……”
三人坐在矮榻上,吕仲明知道重点来了,说:“陛下有话请问。”
“那么寡人便开门见山地说了。”李渊稍一沉吟,而后道:“不知我大唐国运如何?”
但凡改朝换代,帝王建国之初,都会忍不住问这话,周文王问姜尚,刘邦问张良,嬴政问李斯,甚至后世的朱元璋问刘伯温,归根到底,俱是人心。
今夜只有李渊与吕仲明,尉迟恭三人,连自己最亲近的儿子与老相好裴寂都不在,吕仲明知道李渊一定是想问国家气运,以及李家兴衰之事。若非为了朝他示好,李渊绝对不会容忍尉迟恭坐在这里。
接下来如何回答,实际上就相当于给李渊下了预言,并彻底决定了朝廷的格局,说不定即将出口的话,还将成为李渊处理朝廷关系的重要参考,须得无比谨慎。
吕仲明接过婢女递来的笔,蘸了蘸墨,开始写药方,一时间不回答,实际上心里却在思考。
今夜的对话节奏非常慢,李渊也不催他,只是看着他写,三人无话。吕仲明写下药方后,说:“如今天下未定,西有突厥,东都洛阳被王世充占据,李密瓦岗势力乃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宜先取东都,结交突厥,以免并州生乱。”
“并州已有刘文静前去处理。”李渊道。
吕仲明知道按照历史的走向,不久后并州即将有一番动乱,但他没有朝李渊说,只是点点头,又说:“宇文化及离开扬州北上,不日间将遭遇李密。李密大势已去,麾下人心离散,同时遭受王世充与宇文化及夹击,不能持久,唯一的选择就是前来长安。”
李渊点头,吕仲明又道:“待宇文化及与王世充开战后,我军可直取洛阳,打下洛阳后,着手先收拾江南的杜伏威,只因江南是鱼米之乡,获得此处作为根据地后,再打窦建德。”
吕仲明知道这些战略计划,一定不止他一个人给李渊说过,毕竟唐王府中人才济济,不可能没人提,而李渊唯一想问的,只是一些大家都不敢说的话。
果然,李渊又问道:“依国师所见,建成,世民与元吉,谁带兵出征更合适?”
尉迟恭:“……”
吕仲明知道绕了这么大一圈,终于到正题了。
他不忙回答,只是笑着反问李渊:“陛下觉得,谁带兵出征更合适?”
李渊没料到吕仲明又把这么个皮球给踢了回来,当即沉吟不语。
答案是明摆着的,只有一个人能胜任,并有足够的才干,来统帅所有的将领:李世民。
李渊叹了口气,说:“世民是个将才,但世民年少气盛,心浮气躁,历经多次战事,迄今为人却鲜有成长。”
“有成长。”吕仲明笑笑道:“只是不是陛下希望的那种成长。”
李渊微笑不语,两人一问一答之间,都触及了李渊最担心的问题。吕仲明写完药方,淡淡道:“不管是现今天下局势,还是为了这三兄弟的关系,让世民在长安赋闲,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李渊又道:“若有可能,让建成领兵出战,国师以为如何?”
吕仲明答道:“陛下忘了扶苏?”
李渊蓦然一震,知道吕仲明话中暗指,昔年嬴政病故,原定的扶苏正是因为率军在外征战,而赶不及回朝,乃至被弟弟占了皇位。
李渊道:“国师说得是。”
吕仲明又道:“大唐国运昌隆,不久后便将迎来旷古绝今的升平盛世,陛下不必担心旁的事,顺应直觉而行即可。”
李渊知道这席话已到尾声,便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