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逸在铺子里走了一圈,她眼光极好,做事时也认真,挑了一些不错的,却又觉得锦绣坊除了这些,还需要更好的料子,来确保小镇第一的称号,就像顺子那样,即便是头号的店铺,也需要有能够镇得住场面的好东西。
“可还有更好些的料子?稀奇些的,北边难得见着的。”张逸轻声问陪在她身边的管事。
那管事也是个精明的,又是相熟的客人,想了想,点头说道:“有,就是价贵了些。”说完,拿眼儿瞧谢老板。
谢老板也不插嘴,只提了句,说这进货上的事,全由张逸来定,对方心里有底,说道:“想来二位也听说了,江南张家眼下出了事,那二房把铺子全关了。”
张逸眼皮子忽地跳了下,她也没太在意,继续听:“这料子是张家出的,紫云纱,这个价一尺。”管事比划出价码。
“怎地这么贵?”张逸想都没想,话脱口而出:“紫云纱确实是好东西,即便到了这北处,也不至于这个价,您可是开高了两成不止。”
那管事笑着应对道:“这价若在去年,确实贵的,可今年却不同。”
“如何不同?”张逸继续问。
管事解释道:“听张兄弟的话,应是内行,想来对于江南张家的事也知道一二,这天下第一丝说是张家的,其实是二房撑着的,如今,张家二房嫡少爷出了事,那边关了铺子,货都进不到,这价可不就跟着上来了嘛。”
张逸细想,确实是这个理,暂把价格的事放到一边,让他们将这紫云纱拿来。
管事忙让伙计去把紫云纱从库房里取来。
紫色薄如蝉翼的纱料铺放到了桌上,张逸习惯地用手抚起,轻盈如羽,再透着光看色,光透过这紫色的纱,上面隐隐现出了祥云的图案,再凑近细辩,神色却是一变:“这不是张家出的紫云纱。”
这话一出,那管事神情立马变了,眼一眯,面上不豫道:“我说,张兄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这店可是老字号了,南来北往也不止做你们家一门买卖,可从不曾货不对板过,谢老板,就算您是咱们这儿的老主顾,也不能说这话。”被人说卖假货,这还得了。
谢老板听他这样说,心里有些嘀咕,他是相信张逸眼光的,可这店铺的信誉也是极好的。
张逸知道东家犹豫,也晓得这事关重大,却很是自信,“李管事,我这话可不是信口开河。”
李管事冷冷道:“那倒要请张兄弟说出个门道来。”这紫云纱进价不便宜,他是亲自验过的,在这行他干了三十来年,被这么个他眼中的毛头小子说是假货,哪能受得住。
张逸不急不慢地把纱拿了起来,“这纱看着确实是紫云纱一般无二,手感轻滑,透光也好,那祥云暗纹也是不差半分。着实仿得极为相似。”
李管事听到那仿字,冷哼了一声。
“李管事年长于我,想来也是这行的前辈了,张家事也应该熟知,张家二房,之所以能撑起那第一丝名号,数年不倒,是因为他们有别家没有的秘方。”张逸用手指轻划过料子表面:“这仿纱应是出自于高手,不仅织法相同,连祯数都一点不差,挑选的蚕丝线也是上好的,若不打着紫云纱的名号,也可算是上上等的料子。”
听他说了一通,却还是没能说出哪不对,李管事不耐道:“既然如此,又是哪里不对?”
张逸道:“就是这蚕丝线不对,我若看得不错,这蚕丝选的应是柞蚕,随后染成紫色,而真正的紫云纱,用的却是樟蚕丝,蚕在喂养时就用使了手段,吞出来的就是紫丝。”
李管事被他这样有理有据地一说,似有所松动,谢老板也半信半疑了起来。
“李管事,若是不信,要分辩也不难,剪上一块,放在酒中泡上一会儿,再点火烧,是不是染上的色,一看就知。”张逸十足把握:“不若,现在就试上一试?”她话刚说完,就听到背后一声带着犹豫的轻唤,“宝哥?”
张逸后脑又是一下刺痛,缓缓转过头。
陌生男子的脸出现在眼前,眼中带着惊喜:“宝哥。”他大步向前。
脑子嗡嗡做响,心猛地一缩,张逸似生出了幻像,一幕幕图影在眼前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