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贺均平果然面子大,不仅把琸云弄到了他下辖,还给她弄了个校尉的职位,当然只是个虚衔,她手底下一个兵也没有,唯一的好处就是拔营的时候得了匹马,不用像那些大头兵一般把所有东西往肩膀上扛,也不用两只脚来丈量燕地与大周的土地。而吴元娘则被他送去了燕王世子那里,美其名曰表兄妹相互照顾。
吴元娘却几乎要崩溃了,打从她出生起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便是上回在奉安花光了钱也不曾这般狼狈。这才走了小半日,她的两只脚就被打出了水泡,每走一步就钻心地疼,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直把燕王世子吓得不行。
“元娘你骑我的马,我下来走。”燕王世子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心软,便要把马儿让出来。吴元娘悄悄朝那几个脸色有些难看的侍卫瞅了两眼,不敢动,扁着嘴拒绝道:“不用,晚上我把泡挑破了,洗洗就好了。”
她心里头清楚得很,后面的路还很长,她若是现在就向燕王世子寻求帮助,恐怕晚上就能被吴申送回去。那日她可是信誓旦旦地在吴大将军面前拍着胸脯保证过的,而今连半天都没到,岂不是打自己的脸,更何况,这几个侍卫都在旁边看着,若是燕王世子因她受了什么罪,日后传回宜都,燕王妃又会如何看她?
燕王世子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自己,微微一愣,旋即又明白了,想了想,策马朝前方寻贺均平说话去了,不一会儿,他便又牵了匹小马过来,招呼着吴元娘道:“你骑这匹。”
吴元娘却依旧有些犹豫,小声问:“这是哪里来的?”
燕王世子笑道:“我问贺将军借的。你倒不用担心旁的,我跟他仔细叮嘱过,不会传出去。”
吴元娘这才伸手牵过缰绳,咬着唇郑重地朝燕王世子道了谢,尔后小心翼翼地翻身上了马。
琸云这边的日子却是好过许多,虽说她也很多年没有吃过这种苦了,但到底有过行军打仗的经历,甚至比这还要更艰难的生活都经历过,所以并不觉得特别辛苦。晚上扎营的时候,她甚至还精神奕奕地绕着营地走了两圈,尔后又去探望吴元娘。
吴元娘在帐篷里泡脚,一边泡眼泪一边哗哗地往下掉,见琸云进来,索性大哭起来。琸云拿她没辙,也不晓得该怎么劝她,只得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好不容易等她哭完了,她才开口道:“军营里的日子可不好熬,你若是实在受不住——”
“谁说我受不住!”吴元娘立刻激动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高声道:“我……我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吃了这些苦头。我才不回去!我可不能让别人笑话……”
琸云很为难地看着她,心里想,她所吃的苦和受的罪才刚刚开始,到底要不要跟她说呢?
这一路就在琸云的纠结和吴元娘的痛苦中渡过,大军走了小半月,终于到了同安。
营帐一扎好,大军甚至还来不及修休整,吴大将军便派了先锋去城门口骂阵。这样的活儿一般轮不到贺均平的头上,他虽说一直跟着琸云在益州长大,但好歹是个斯文人,斜着眼睛默默发冷气挺厉害,论起骂人的功夫来却远不如市井出身的士兵。
于是贺均平便拉了琸云在一旁看热闹,二人端了个小马扎在远处坐下,时不时地评鉴一下谁骂得最有水平,若是听到那骂人不带脏字的厉害人物,二人还忍不住要高声起哄。其实坐在一旁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但没有谁像她们俩这么引人注目的,说白了,也就是因为他们俩模样生得好。
“没想到贺将军也是个只看重长相的肤浅之辈。”人群中有个声音低低地道,孟云猛地装过身狠狠瞪了她身后的丫鬟燕子一眼,小声喝斥道:“住嘴,贺将军是什么人,也是你可以随意评论的。日后你再这么没上没下、不知进退,就给我滚回牧场去。”
燕子自幼就服侍她,何曾受过这种苛责,立刻就红了眼圈,犟着嘴小声辩解道:“小姐,我只是替您抱不平!”
“我有何不平?”孟云冷冷地看着她,目光犹如寒冰,“贺将军与方姑娘青梅竹马,情意深重,又由燕王亲自赐婚,真正地天作之合。这与我何干?你替我抱什么不平?这话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你这么冒冒失失、口无遮拦,岂不是替我树敌?我要你何用?”
燕子被她说得顿时冷汗直流,身上一软,险些没跪地求饶。
孟云并不想引起旁人注意,冷冷瞥了她一眼后便转身去了自己营帐。燕子低着头紧随其后,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同安城的守卫很沉得住气,任由城下的士兵骂了足足一个时辰,连个屁也没有放。贺均平他们听了一阵,便招呼着琸云回营帐休息,小声道:“他们不会出战的,我们先回去好好歇一会儿,我估计今天晚上就得攻城。”
“真的?”燕王世子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一脸狐疑地看着贺均平,小声道:“大将军可是偷偷跟你们说了?”
贺均平笑着摇头,“是我猜的,而今大军气势如虹,同安又不算什么大城,守城兵力不足,今晚若去偷袭,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燕王世子闻言立刻有些跃跃欲试,搓着手凑到贺均平身边,压低了嗓门小声求道:“一会儿你能不能帮我在大将军面前说几句好话让我也跟过去。成天窝在营地里,除了每天操练外没别的事儿,实在没意思透了。”
贺均平倒是很能体会他这种憋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