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妩这头絮絮叨叨地讲述完,看着郭嘉小心地要求:“我这算是欠了高大哥的人情吧?”
郭嘉闻言后轻声地呵笑,大言不惭地说:“被夫人你欠人情那是殊荣。主公要一统北方,许都和徐州早晚有一天会刀兵相向,夫人不用愁还不上这人情的。”
蔡妩翻了他一个白眼儿:“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和徐州吕奉先打仗,许都一定会赢?”
“那当然。”郭某人信誓旦旦道,“你也不看看你夫君是谁?行军打仗,成败输赢之结论我可有说错过?”
蔡妩无奈地瞟了眼郭嘉:得,这人儿刚好了没三分钟就又开始故态萌发犯得瑟了。不过他说的倒是有些道理的。貌似他在这种战略判断上还真没说错过什么。这种诡异的状况都让她有些惊异了。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该夸自家男人神机妙算?还是该怨老天爷对人不公?怎么同样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人,她这有后世经验的倒是啥福利没有的,一个土生土长脑回路不着调的到有了副铁口神断的半仙体质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蔡妩这里正心里郁闷地埋怨老天爷,郭嘉已经画好眉,放下黛粉和小刷,摸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会儿蔡妩,认真地思考着赞道:“还是我家夫人美,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蔡妩脸一红,小心看了眼还在睡觉的郭荥后,啐了郭嘉一口似嗔实喜小声道:“呸,丢也不丢?孩子还在,就会这么油嘴滑舌?也不怕把儿子教坏了?”
郭嘉笑眯了眼睛站起身来到榻前把小儿子戳弄醒,在儿子迷迷糊糊皱着眉头似醒非醒的时候对着儿子教育:“荥儿,爹告诉你。这世上的女人是不能光凭姿色来衡量的,你看人可得往深了看,将来别一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会被你娘骂的!当然了,对于那种‘这世上谁最漂亮,’的问题,你可一定得记着说:是娘最漂亮。这样的话你如果哪天闯祸,你娘说不定会对你宽大处理。”
郭荥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蒙蒙地看了眼郭嘉,转了转脑袋,打了个小哈欠继续会周公去了。郭嘉不死心正要再接再厉,却被蔡妩一把揪住袖子,语气不善地问:“敢情你平日夸人实际上是藏着后招的?你还夸人就为赎罪啊?”
郭嘉缩了缩脑袋,满脸赔笑地看着蔡妩,一手指天,做严肃发誓状:“没有!绝对没有!我平常所说皆为肺腑之言,童叟无欺!今天这不是要教育孩子吗?你跟他说太深,他这么小也听不懂不是?所以还是直接告诉咱们荥儿,他娘亲最美。这样最省事最简单。”
蔡妩立刻无语:她果然不该指望郭嘉能给啥靠谱的解释的。还荥儿年纪太小,说深了听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个才长了几个玉米粒,刚刚开始学说话的小奶娃,你就是说的再浅他也还是听不懂!尤其这个“女人不能是光靠姿色来衡量”的论调,就是专门去校场抓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也未必听明白。他们就爱是漂亮姑娘!特别没有战事的时候,泡妞绝对是找自己觉得姿色最好的那位。这样钱砸出去心里才平衡嘛。
蔡妩漫无边际地腹诽了一会儿随即又想到:许都和徐州开战,徐州这会儿好像还真有一位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女——吕布的侍妾貂蝉。这位美女可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美人儿,而且不管是放在现在还是放在千百年后还都是美人儿的代名词。蔡妩记得多年前董卓之乱时,王司徒的美人计曾让无数文士清流赞叹,其中包括郭嘉。不过郭嘉在对王允表达敬意的同时还曾说过一句关于貂蝉的话:“此女为国除贼,着实令吾等男儿汗颜。只如此之功,却无人褒奖,是耶非耶?”
蔡妩记得自己当时听到这话时多多少少还有些心酸:这就是乱世,这就是乱世中的女子!无论有过多少光华,没人真正体面褒奖她们。仿佛她们天生就该如此,为了天下,为那大业,义无反顾投入其中:不管是被送塞外和亲还是被送高官显贵,她们都是一样待遇:功无赏,过必罚。“红颜祸水”“覆国妖姬”之类的名词就是生来就为“过必罚”造就。
蔡妩那时候不甘心呐:世人常羡慕一句:乱世出英雄!却不知这所谓英雄路其实亦是条血泪路。阴谋阳谋间机锋叠出,成王败寇间白骨累累。男人如斯,女子亦是,甚至更惨!“薄命苦辛,辗转飘零”八个字其实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的写照。贫穷卑贱者饥馁流浪,富贵荣华者担惊受怕。便是国母董后也曾有过颠沛流离,世家夫人更是经常独守空闺,在战火燃起或消弭间离乱辗转。
可是世易时移,在这会儿再想到这些,蔡妩心情更多的是惆怅和无奈,早年间的不甘和愤怒已经被这些年的战火燃烧泯灭掉,渐渐地平息消散,蔡妩带着数不尽的怅然幽幽地长叹了一声:“唉……容貌美丽能有什么用呢?一份美丽耀眼皮囊在这时代只能招来更多的闲人觊觎罢了。董卓之乱时貂蝉姑娘如此,关中之乱时蔡大家(指蔡琰蔡文姬)如此。宛城之战时邹夫人如此。若是他日许都兵败,我和许都多少女眷也会如此?”
郭嘉闻言眼睛眯了眯,收敛笑容很是担忧地看向突发感慨的妻子。却见蔡妩已经闭了口。一脸忧愁模样地盯着窗外,一手抚弄着妆奁盒一手抬起微遮着眼睛。十月的阳光照在蔡妩初妆的脸上,显得柔和静谧,轻妍妩媚。蔡妩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跟了悟什么一样转过身,一步跨到郭嘉面前,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