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凑过去看看,面目柔和地回答:“是你大哥郭荥。在你很小的时候你母亲画的。”
郭荥点点头,又抽了另一张:“这个呢?”
“你阿姊九岁那年的。”
“这个?”
“荥儿你八个月时候的。”
郭荥垂下头,似乎很诧异的样子,这固执孩子一点儿没觉得高兴,相反他在琢磨为什么这些这个人他知道这么清楚?是自己考题太简单了还是敌人他太狡猾了?
郭嘉很耐心地等着儿子思考完,等啊等,等了有一刻钟之多,这孩子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垂眸沉思。蔡妩和曹冲等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郭嘉则有些忐忑地轻唤了一声:“荥儿?”
郭荥抬起头,满脸郑重地宣布:“我就姑且认为你是我父亲吧。”
郭嘉闻言登时就觉得一口气堵上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卡在那里分外憋屈。他满脸复杂地看着郭荥,不知道是要安慰欣喜于他终于承认了他是父亲了,还是要失落纠结于前头那句:“我姑且认为……”。话说他这都是跟谁学的?谁教他这么用词的?
但是郭荥却全然意识到郭嘉的复杂心理,他在承认了这个父亲以后,又偏着脑袋思考了片刻,然后站起身走到郭嘉和蔡妩中间,一边一个牵起爹妈的手,然后望着曹冲对着郭嘉示意:“还有兄长呢。你要牵着他。”
示意完又眼睛闪亮,一脸求表扬求夸奖模样地看向蔡妩:“娘,那天我们出门看到的那家人是这样吧?”
蔡妩闻言鼻头一酸,忽然间就觉得这孩子其实真的很容易满足,你瞧,刚才还正儿八经地求证郭嘉身份,这么一眨眼确定以后就迫不及待想要像其他孩子一样跟父亲亲近了。
曹冲看着这一幕也轻轻挣脱开郭嘉的手,然后跟蔡妩说:“婶母,既然奉孝叔父回来了,冲儿就不打扰你们团聚了。”
郭荥闻言小脸一垮,刚想留人,曹冲就有些调皮地眨着乌亮亮的大眼睛说了句:“其实冲儿也不记得自己父亲长什么样子了。所以,也想回去看看。”
蔡妩立刻会意,赶紧吩咐几个侍女好好把曹冲带到环夫人处,然后又交代一堆有的没的。临走还往曹冲贴身侍女那里塞了不少的赏钱。
曹冲乖巧地冲郭嘉两口子行过礼,也不要人抱着,自己迈着小步小心地跨过门槛,颠儿颠儿地离开军师祭酒府。
送走了曹冲,回过头来,郭荥就扯着蔡妩袖子嚷嚷:“娘,我饿了。”但是嚷完了却一脸期待地看向郭嘉。
蔡妩见此愣了愣:依稀记起,这好像还是上次带着郭荥出门去东城时,他们碰到的那一家人里那位小儿子的话。她记得当时那孩子说完,当父亲的就带着家人进了饭庄吃面去了。荥儿脑袋里没有和父亲相处的记忆,所以他想亲近他就只能凭着孩子的本能模仿那些他曾见过的父子相处景象。
蔡妩不知道那位父亲接下来说的是什么。但是她却听到郭嘉弯下腰,用很温柔的语调问郭荥:“那咱们这就去准备饭。荥儿想吃什么?”
郭荥眼睛一亮,满眼都是小星星地看着郭嘉,似乎期待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郭嘉被儿子的眼神晃到了,这会儿心里全是充满父爱的小泡泡,他很宠溺地问郭荥:“府里厨房有喜欢吃的吗?没有的话咱们去望归楼或者八芳斋?”
郭荥小脸立刻垮下来,抽着被握的手指着郭嘉委屈控诉:“不是这样的。你应该说:那咱们就去吃阳春面。”
蔡妩“扑哧”一下笑出声,看着表情精彩,半晌无语的郭嘉好言安慰:“没事儿,没事儿。荥儿从会说话就经常这样。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郭嘉眼神飘渺地看了眼儿子,转向蔡妩,语气幽幽:“阿媚,我忽然发现对着荥儿其实比对着千军万马还难。那种刚迎面躲开一拳头,后头紧接敲你一闷棍其实说的就是荥儿这样的吧?”
蔡妩眨了眨眼睛,心里既有隐隐酸楚,又有又一个人被拉下水的幸灾乐祸。她心话说:你这当爹的能这么快意识到这点儿不容易啊。我们家里从他学会说话后基本上所有人都被他或多或少噎住过了。哦,不对,不止咱们一家,他噎住过不少其他人,比如冲儿就是最容易被波及的那个。
但是鉴于郭嘉刚刚回来,蔡妩也没真的脱口说出这话,而是转身抱起郭荥:“荥儿,今天咱们不吃面了。等你阿姊和大哥回来,娘亲自给你们做菜怎么样?”
郭荥眼睛眨了眨,想想后似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就开始掰着手指头快跟蔡妩说:“荥儿要吃鸽子肉。”
“可以。”
“素菜卷。”
“可以。”
“红豆汤。”
“可以。”
“还有阳春面。”
“可……不可以。”蔡妩抿抿唇忍着额角冷汗说,“你已经要了这么多了,再要就剩下了。娘跟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吗?即使吃饭也要量力而行,吃不完浪费掉是要打手心的!”
“可是上次那个娃娃就有和他爹爹娘亲在一处吃面嘛。”郭荥绞着手指,很不甘的挣扎。
蔡妩丝毫不为所动:“上次那孩子可有吃其他的?”
郭荥低下头不说话。但是眼睛里透着失落和不甘。郭嘉瞧着马上心软,他这会儿正处于父爱膨胀期,正要想尽办法和小儿子套近乎,于是见到郭荥这表情后颇为不忍地跟蔡妩求情:“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