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不争不吵,只是冷笑以对,仿佛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的笑话。她没有再像那次一样服软低头,主动示好。尽管在人前,两人依旧能端出恩爱的架子,可一转身便又成一双夫妻,两种心思。同床异梦,不过如此。
僵持半年,轲比能铁腕行政,郭照配合如初。两人就像最开始的盟友一样,依旧合作无间。但是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任凭伪装,也掩饰不了内心感受。
建安十七年,轲比能在把鲜卑的旧贵族们震慑一遍后,力排众议,毅然决然地迁城九原。把自己牙帐设在了离中原最近的边界城。
像是在弥补什么一样,不久后,轲比能就在九原城大兴土木,仿造汉家宫室,开始修筑自己的王宫大殿。彼时中原之地南方战事未歇。轲比能的动向,并没被算入军事范围,只是引起警惕却并未有人提出反对。
但是,与他结缡数年,相知甚深的郭照却明白,这个人的野心在平定韩遂的战争过后,进一步膨化升级。或许对现在的他而言,鲜卑的统一已经远远不能够满足他的胃口了。他的手马上就要伸向中原汉土。
建安十八年,在平定韩遂的战争过去一年以后,鲜卑三部大人之一的素利也为轲比能所败。部众土地皆遭兼并,贵族执政归附轲比能。鲜卑大部三去其二,塞北在轲比能手中完成了形式上的统一。
几乎是同时,中原汉室的圣旨落到了九原城:封轲比能为附义王,郭照为附义王妃。一个空衔既是褒奖,亦是警告。
然于鲜卑来说,这头衔便成了中原皇帝对他们首领尊荣的认可。他们不在意轲比能为王为皇,他们只在乎下一步,轲比能会将他们领向何方。
一场大胜,就别重逢。于九原城外,郭照像所有将士的妻子一样,迎候凯旋之师。
似是喜悦冲击了头脑,或者大胜后心态不同,在城外看到迎候来的郭照时,新晋的附义王爷竟不顾众目睽睽,不顾郭照挣扎,自马上伸臂,抱起郭照同骑入城。
十里凯旋,十里荣光。九原城的百姓亲自目睹了马上那对贤伉俪的恩爱轻重:那是鲜卑最尊贵的男人和他最心爱的女人。尽管她是汉人,但他仍旧在以他的实际向她说明:塞北三千里土地他已拱手奉上,他愿意与她分享他的荣誉,权力、部下,子民。
然喜庆之下,却暗流汹涌。九原府王宫前,轲比能与郭照刚刚下马,便有变故突生。宫门偏角,一道寒光闪现,来势如电,直指轲比能。
周边侍从尚未反应,郭照已然扑身向前。三菱雕花箭入肉起声,直钉右胸。溅起的殷红血花,惊痛了轲比能的双眸。
轲比能一把将怀中人抱起。边对着侍从大吼叫大夫,边大步流星往府中赶去。
“郭照此一世,唯有一生和一命。昔年北来,我已许大汉一生。今日,我便许你一命。轲比能,你曾问我,若有一天,你遇刺,我会如何作为?”
“……傻瓜……命都许你,你竟问我会如何作为?”面白如纸的人似无奈似叹息的一句话,早低不可闻,却足够让轲比能僵直了身体,融化了心脏。
一波一波的鲜卑名医被请来宫室,伏跪于地,偷眼看着轲比能不知该如何诊治:伤,棘手。身份,更棘手。郭照若是死在了这档口,中原对自家大人最大的牵制也就没了,鲜卑一统,大军南下,是他们多少年梦寐以求的事情?
“本王要王妃活着。”一句话,便已表明了态度。
鲜卑的大夫们冷汗涔涔,看着面若寒霜的自家大人,不,是自家王爷,颤声而答:“属下……尽力施为。”
一番忙乱,几经凶险。许艾的中药加杂上鲜卑的蛮医,竟也硬生生把性命垂危的生命从阎罗殿中抢出。
两天已过,轲比能才被允许进入郭照的房间。
帷幔之下,榻上人安静苍白,像尊玉人儿。然轲比能却于心中生出无端恐惧。
他在害怕,害怕这榻上女子会一睡不起。他也恐惧:恐惧这世上再无一个人会如她一般,与他相知、相伴,相疑、相怨。这个女子强悍如斯,早已不知何时让他熄了征服之心,甘为裙下之臣。就像那一箭飞来时所验证的那般:或许,他们曾剑拔弩张,曾针尖麦芒,然而,他们相爱。
“我不在时,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冷吗?”轲比能攥着郭照的手,环视着他很久不曾踏入的房间,缓缓发问。
没人回答。被问的女子依旧在昏睡之中。
轲比能脱靴上榻,躺在郭照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处,拢住她的肩头。直到手心感受到衣料透过的温热,他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他们皆固执孤傲。在过去的三百多个日月里,连这样静静地相依,都是一种奢侈妄想。而至今,他们只是接触到彼此淡淡的体温,就足够心满意足。
几天以后,郭照自昏睡中醒转,商蓉才小心翼翼转告她:刺杀事件的主谋乃是轲比能的胞弟素利。这位昔年逃脱的叛贼,终于在这次刺杀中,抱了一箭之仇。但同时也搭上了自己和无数手下的性命。轲比能怒不可遏,诛杀令下,素利三千铁骑被碾为齑粉。素利本人万箭穿心。两个男孩,被斩首示众:实际上,那两位对自己父亲所为,一无所知。他们真正认作亲人的,是养了他们几年如今受伤卧床的伯母郭照。
可是,谁能保证,他们以后会不会醒悟认贼作父呢?胞弟和侄子又如何,斩草必除根,这对轲比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