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妩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杜若怜惜这个姑娘,从这丫头进门时候她就知道。或许是因为她们经历相似,或许是因为杜若宠郭奕,不忍郭奕伤心,反正自杜若看她的那一眼里,蔡妩发现杜若想挽留的意思。
“大丫这个名字以后就别叫了。打今天起你就叫杜蘅吧。”
新的了名字的姑娘一下子跪倒在地,给蔡妩磕了一个头后,眼睛泛泪,语气难掩激动地说:“杜蘅……杜蘅谢夫人赐名。”
蔡妩抬手示意杜蘅赶紧起来,然后叮嘱:“你会什么就告诉你杜若姐姐吧,明天让她给你安排事情。行了,这会儿时候不早了。杜若,你带着她到厨房,看看周妈那里还有什么吃的,给这孩子拿点儿先垫垫肚子,然后找套干净衣服给她。我去你们姑爷那里看看。”
杜若很是欣然地答应下来,带着杜蘅走去厨房。蔡妩拉过自刚刚开始就一直乖巧沉默的郭奕问道:“奕儿,今天出去怎么那么不高兴了?”
郭奕垂着头,挨挨蹭蹭到蔡妩跟前,抱住蔡妩把脸埋在自家娘亲衣料中,声音闷闷地说:“杜蘅告诉奕儿,她不想被吃掉……娘……这是什么意思?”
蔡妩心头一震,搂着郭奕的手也微微紧了紧,终于还是咬咬牙问道:“奕儿可知外面粮价多少?”
郭奕摇摇头没有说话。
蔡妩摸摸儿子脑袋,声音发涩:“外面一斛谷是四十万,豆麦二十万。杜蘅一个半大姑娘却只值五文。奕儿,这就是粮贵人贱,无粮可吃,人却还要生存,怎么办?”
郭奕豁然抬头,看向蔡妩的眼睛里闪的全是难以置信的光,小嘴嚅嗫了几下,才艰难得答道:“所以……吃人?”
蔡妩闭目点点头,然后拉过儿子,一字一顿地说道:“奕儿,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最可敬的不是皇天后土,四方神鬼,而是人类自己。最可怕的也不是瘟疫病灾,天命无常,而是人类自己。”
郭奕眼睛茫然地望着蔡妩,一时愣怔没有反应。蔡妩见此不由心中一揪:他再怎么早慧也只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孩子,要是放现代,说不定还在幼儿园玩拼图摆积木呢,他怎么可能理解这些东西。于是蔡妩疼惜得拍拍儿子:“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娘说的什么意思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娘还得把杜蘅的事给你爹爹说说,奕儿要和娘一起去你爹爹书房看看吗?”
郭奕很罕见地沉默了下,摇摇头松开蔡妩的手:“奕儿该去休息了,就不跟着娘一起找爹爹了。”说完也不待蔡妩反应,撒开小腿逃也似的奔出门外。
蔡妩看着儿子离开,呼吸滞了滞,轻叹一声,终于还是向郭嘉书房走去。
而走到书房门边时却听到里头柏舟的声音:“先生,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是柏舟一时心软,怂恿了公子,柏舟办事不利,请先生责罚。”
里头郭嘉沉默一阵,轻笑着问道:“办事不利?怎么办事不力了?柏舟,你有恻隐之心是好事啊。先生干嘛要罚你?”
“先生……可是……这么个年景,柏舟又带人回来,给家里添麻烦了。”
郭嘉依旧语带笑意,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年景是有点麻烦,不过家里多养个人还是够的。但你既然这么诚意的认错,先生也不好驳你不是。嗯……怎么罚好呢?有了,就罚你打今儿开始,就帮我打理那块耕田。等收成的时候少一分我都饶不了你。”
柏舟愣了愣,声音才再度响起:“柏舟谢先生。”
“甭谢了,要谢谢你家公子和主母去。这事我可没插手。不过等会儿你把那姑娘叫来,我有些事情想问问她。”
柏舟点头应诺,然后推门出来。抬头正见蔡妩在门外,不由很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小小声地叫了声:“主母。您来了,先生正在里头呢。”
蔡妩笑了笑,摆着手:“该说的事你都替我说了,看来我不用找你家先生了。”
柏舟听了脸一红,像个老实孩子一样低头轻声道:“主母,这事是柏舟做的……”
“成了,这事你也别惦记着了,你家先生罚也罚了这就算过去了。你赶紧去忙吧。我还得去看看奕儿那孩子。”
柏舟连忙点头,转身给蔡妩让开道,跟在蔡妩身后离了书房。
等吃过东西的杜蘅被柏舟带着来到郭嘉书房,看到乱七八糟,横七竖八的竹简、书帛很是目瞪口呆。愣了愣,才被柏舟拉了把,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杜蘅给老爷见礼。”
书案后的郭嘉被这姑娘动静吓了一跳,赶紧抬手示意杜蘅起来,然后双手扣拢看着杜蘅说:“杜蘅是吧?听柏舟说你们夫人给你新取的?那你之前叫什么?”
杜蘅估计头一回见主家老爷,声音紧张得有些颤抖,但口齿仍旧利索:“回老爷话,杜蘅之前没名字。家里直接叫大丫。”
郭嘉挑挑眉,不置可否地继续问:“你家是哪里的?”
杜蘅低着头,很是恭敬,“杜蘅籍在山阳。”
郭嘉眼睛眯起,漫不经心地说:“哦?兖州人啊?听说兖州在打仗,你一个姑娘家从兖州流落到豫州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吧?”
杜蘅眼圈一红,紧接着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谁,赶紧狠眨着眼睛把泪水硬生生逼了回去,微微吸了口气说:“回老爷,兖州在杜蘅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打仗了。蝗灾一起,军粮不济,吕将军和曹使君(作者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