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嘉峪关,路两边的土地,才渐渐变得鲜活了起来。
不但袅袅的炊烟,密了许多。就连西北常见的榆树,此时看着,都格外的亲切。
黄兴深深地吸了口,清新中,带有淡淡土腥味的空气,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嘴里自语般地嘟囔道:“总算见到人家了。”
奇怪的是,黄兴虽然惬意地享受着田园村落的亲切。同时,却隐隐感觉,有股阴冷的杀气,无声地搅和在清凉的空气中。
他警觉地朝四下里扫了一眼,远处的山川和近处的大地,静寂得只能听到偶尔的狗叫。
但是,凭他多年的江湖经验断定,此处并不太平。
于是,他习惯性地从褡裢掏出驳壳枪,抽出*查看了子弹插到腰后。
下意识地摸了摸,镖囊里的石子,才放心地催马前行。
翻过一道黄土梁,已是张掖地界。
路两旁的耕地,成片的荒芜着,已没了往日的绿色。
各色的杂草,便迫不及待的蔓延着,毫不胆怯地掩盖了,人们勤劳的脚印。
蓦地,从路边的草丛,窜出两只沙鼠。
一前一后追逐着,旁若无人的从马前跑过。高高竖起的尾巴,像是迎风而立的旗帜。
大黑马,蔑视地打了两声响鼻。高昂着头,毫无忌惮地快步走着。
不知啥时候,黄兴的身影,已由马后悄然地移到了马的左侧。
太阳,也不如先前那么毒辣了。
躲在草丛乘凉的麻雀,也三三两两地扑扇着带响的翅膀,去寻觅下午的美食。
黄兴感觉,嗓子一时干的厉害,伸手取下水袋润了两口。
就在他仰头喝水的当儿,远远望见西边山根,扬起了一片蹚土,还隐隐伴随着稀稀拉拉的枪声。
黄兴,侧耳仔细地听了听,又仰着脖子看了看。断定,至少有十几匹马在追逐。
零星的枪声告诉他,里面没有几杆好枪。
黄兴又习惯性的,摸了摸腰间的枪和镖囊。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声,两团浑黄的蹚土,像两股腾起的黄云似地,朝他翻滚而来。
经验告诉他,两骑追逐着,正在殊死一搏。
他迅速飞身下马,将马藏在一窝红柳后面。
自己隐在路边的梭梭丛里,观察着越来越近的土云。
先听到的是马蹄声,紧接着,从那道土梁,一前一后地冲出两匹马。
后面的人,像是在拼命追赶着前面的人。而前面的人,更是趴伏在马鞍上,不断抽打着马。
黄兴渐渐看清了,两人都穿着军装,虽然衣服的颜色不同,但都是部队上的样式。
前面的人,身穿灰色制服,身后背把宽面大刀,刀环上的一束红缨,随风飘闪着,像一团欢快的火苗。
他右手握把短枪,左手提缰,尘土飞扬地从黄兴面前驰过。
后面的人,手持一把驳壳枪,腰挂马刀。
黄色的制服,衬托着满脸的胡须,像个没烫干净的羊头似的。帽子歪斜在一边,杀气腾腾的,朝黄兴这边冲来。
说来也怪,就在离黄兴几步远时,只听“噗通”一声,马失前蹄。
那人便像个麻袋般,结结实实地撂在了地上。手里的枪,抛出有十几步远。
那匹黄马,仰天嘶叫了一声,翻起身打着响鼻,前蹄烦躁地刨着地。
显出一副,莫名其妙,而又心有不甘的样子。
被撂在地上的人,约莫三十几岁。
魁梧的身子,痛苦地蠕动了一下,继而努力翻身坐在地上。
呲牙咧嘴地瞪了黄马一眼,那马像是自责似地,冲他“咴咴”地点着头。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零星的马蹄声响。跑在前面的那人,又折了回来。
这阵黄兴才看清,来人是个四十上下的黑脸汉子。
只见他,在落马人前收住了马。
手里的枪,指着地上的人,满脸得意而又狂傲的样子,嚷嚷道“狗日的贼娃子,你也有今天?
真是胡大开眼哩。这些日子,我们尕司令,让马步芳那个贼娃子,追得像狗撵兔子似地跑。
甘肃,又不是他马步芳一个人的甘肃。
尕司令,占逑个张掖又咋咧?碍着他啥咧?把人往死里撵。”
地上的人,指着马上的人,一脸怒气地嚷道:“你贼娃子皮不咧撑!马仲英,他就是个土匪。
四处乱抢不说,前脚归顺了马司令,后脚就造反。
马司令,恨不得把他狗日的怂头,剁咧当尿壶。”
马上的人,冲他嗤笑一声,说:“你贼娃子,也不咧皮撑。
说尕司令是匪,他马步芳狗日的,连回回都不配当。他就是个叫驴,见了草驴就上。
把抓来的汉人女子都不放过,真是羞他先人咧。”
地上的人,一脸不服的样子,说:“马仲英那个锤子,也好不到哪里。也不是把抢来的汉人,当婆姨么。”
马上的人,争辩道:“人家是,把人按回回的讲究,先进教门,再作婆姨。哪像马步芳那个驴,抓过来就上,也不怕审判日下地狱。”
地上的人,不耐烦的摆摆手,说:“算逑子咧,你知道啥地狱不地狱的。
马司令,就不是一般的人。他是胡大派来拯救回回的,你懂个逑!
你狗日的,跟着马仲英那个贼娃子跑,日后都是地狱的货。”
黄兴此时,才从他们的对话中,依稀地明白,眼前的两人都是回民,是两股军阀的人。
至于谁是谁非,他倒一时也弄不清。
只见马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