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每个人都希冀秀英能平安产下胎儿,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走到这个地步,没人比霍天心更明白其中的凶险。
她和霍天北临时去采的草药都派上了用场,眼疾手快的称量、清洗,熬制,又让绿衣烧了一锅热水,将方坚留下的从未展现在过世人面前的那一大堆器具丢进去熬煮。只有所有器具都保持干净清洁,才能最大限度的留下大人的性命。
产房的环境也至关重要,必须清洁无尘,方能达到要求。但是现在也没有时间去细细整理了,派绿衣将里头依依不舍的阿牛唤了出来,霍天心提着一大堆剪子刀具,匆匆走了进去。
“霍小姐。”阿牛在门口唤住她,挣扎许久,才道:“若有风险,小姐能否先选择保大人?”
霍天心诧异的挑眉,不管贫穷富贵,子嗣都是相当重要的。哪孩子已经露出一条腿来,隐隐已是露出一些男婴的特征,相信阿牛也看得清楚。
选择保大人放弃孩儿,不得不承认,阿牛真的用情至深。
如果有可能,她也希望成全这对伉俪,然而,她并没有保大人的能力。
微微叹息一声,无奈道:“很抱歉,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如今两人唯一的生机便只有剖腹取胎一条路可走,没有别的选择。”
“剖,剖腹,取胎?”阿牛脑子里嗡的一声,身子摇晃了几下,紧挨着门框,才勉强保持着站立,颤抖的嘴唇开合几下,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血腥的生产方式,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更别说见了。
人的肚子被剖开,还能活得下来吗?
脑海中闪过成婚时杀猪的那个画面,热气腾腾的内脏自猪被划开的肚子里流出,一地鲜血。
因着喜事,只觉得兴奋。而如今,他的娘子却要像当日的那只猪一样,被活生生的剖开肚子?
他的面上一片惨白,双手紧紧的抠着泥坯搭成的墙壁,太过紧张,竟是硬生生把土墙抠出几个洞来。
方才,王妈妈已经说了,若没有其他人帮忙,秀英和孩子只有死路一条。如果霍天心有别的法子,秀英能不能救不好说,起码孩子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所以他才同意,却没想到霍天心用的法子,竟是这样的骇人。
看出他的震惊和犹豫,霍天心再次问道:“你考虑清楚了吗?拖得越久,对他们母子二人越是不利。如今胎儿的状况已不是很好,拖的久了,我便不能保证能否救活了。”
“姑娘,我愿意剖腹。”秀英虚弱而又坚决的声音自门内传来:“只要能救孩子,我什么样的痛都能忍得住。阿牛,不要犹豫了,我的命数已到,没有别的办法,至少,你要让孩子活下来!”
一连串儿说了这样长的话,她虚弱得气喘吁吁,喘气声在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阿牛眼眶再次红了,艰难对霍天心道:“霍小姐,拜托你了。”
霍天心唏嘘不已,沉重的点点头,唤上绿衣随她一起进去,将房门关上。
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再打开的时候,或许是满世界的欢欣,也可能是生离死别。
没人可以预计得到结果,一切,只能看运气。
秀英躺在床、上,微弱的朝霍天心笑笑,“姑娘不必有所顾忌,我已是待死之身,无论什么样的后果,我都能承受。只求姑娘救救我的孩儿,来世做牛做马,秀英都心甘情愿。”
霍天心示意王妈妈剪开她身上的衣服,让绿衣将麻汤端到她面前,沉声道:“你不必太过担心,一定要有强烈的求生意志,才有更多活下来的机会。这儿有一碗麻汤,喝下后你便会沉沉睡去,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希望你能坚持着醒过来,亲眼看到你的孩儿长大。”
她描绘出美好的前景,让人期盼,让人眷恋。秀英的目光一下子凝结起来,竟是靠着自己的力气把身子撑起来了一些,坚定道:“一定会的,这位姑娘,麻烦你把药给我。”
饶是绿衣对外人心坚似冰,也不由为止感动。端着药碗喂她喝下,轻声道:“我母亲已经过世多年,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她。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要让你孩儿体会与我一样的悲伤和遗憾。”
拳拳慈母心,她不曾做母亲,可身为女儿,也能体会到对母亲的眷恋。
母亲对子女的疼爱,无疑比子女对母亲的依恋更为深厚沉重,所以她努力调动着秀英的母亲,希望她能借着这个努力的撑下去。
果然,秀英的眼眶有些发红,神情却是无比的坚定,轻轻点了点头,就着她的手将那麻舌的汤药一口饮尽。
药效发挥得相当快,不过片刻,便感觉到身上渐渐被酥麻取代,继而失去了知觉。
霍天心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均匀平缓,也比之前有力了一些,这才放下心来,对绿衣和王妈妈嘱咐道:“你们均用干净的布蒙了口鼻,不要随意说话,更不要随意走动。双手刷洗干净,用烧酒涂抹后,不要触碰任何物品,待会儿听我号令。”
“是,小姐。”绿衣立即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两条干净的帕子,一条递给王妈妈:“王妈妈,给你一条。”
“哎,好。”王妈妈心下有些疑虑,更多的是好奇。
她也听到了霍天心说剖腹取胎,可是如何剖,她却是一点儿概念都没有。
此事若是能成功,哪怕只是救了胎儿,也务必会令她名声大涨。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请她去接生,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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