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来得早,酉时刚过,天色就渐渐的暗了下来。屋内廊下都纷纷掌上灯,可光线摇摇曳曳,在寂静的院子里,带来一股怪异的气氛。
“老爷,稳婆来了!”车夫扯着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稳婆跌跌撞撞的冲入院子里,才刚放手,稳婆已经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快快快,快进产房去!”若非男子不能进产房,霍守成真恨不得直接把稳婆提进去。
大过年的,无人清理街上的积雪,那些积雪被马车来回的压,早就结成了厚厚的冰霜,行走要比往常更加艰难,更别说奔跑了。
这一路上,稳婆不知跌了多少次跤,才堪堪在天黑之前赶到将军府,这气还没喘过来呢,就被霍守成提了起来,苦笑着点头:”霍将军……呼呼……先放婆子……下来可好?婆子……立即便……呼呼……进去……”
“父亲。”霍天北皱着眉头上前:”稳婆看起来已是极为劳累了,这个样子,只怕进了去也帮不了什么忙罢?”
“不,不妨,婆子休息片刻,便……便好。”稳婆大口大口吸着气,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来一些。
霍守成已是忍耐不住,”快点儿,快点儿!”
霍大将军对夫人的爱护,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情。稳婆倒也没有啥不高兴,连连应着,朝产房走去。
然才走了两步,一声婴儿的啼哭忽然划破院子的宁静。
“哇——”
声音细细的,如同猫儿一般。霍守成一下子跳了起来,”生了?生不是夫人生了?”
话音刚落,素萝已抱着厚厚的襁褓从屋里走了出来,满脸的欢喜:”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又生了个小公子,母子平安呢!”
“好,好!”霍守成大喜,眉开眼笑的凑上前去,看着那眼睛都还不曾睁开的娃儿,乐得合不拢嘴。
“你这小子,让咱们期盼了这么久,索性便给你起名为盼儿吧!”
“霍天盼,盼儿。”霍天北扬起温和的笑意:”盼儿,你可是你姐姐亲手把你带到这世上的,等你长大了,定要孝顺母亲,保护姐姐,可知道吗?”
小盼儿啜了啜嘴巴,嘤嘤了两声,仿佛在回应似的,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
虽然稳婆并没有赶上接生,可她刚来,沈慕秋便平安产子,也算是个好兆头。再加上这一路踩雪飞奔,便是车夫都有些撑不住,更别说一个妇道人家了。
大过年的,又逢幺儿出生,双喜临门,总归是个好意头。霍守成大手一挥,直接给稳婆封了个大红包。稳婆自是又说了几句吉利话,才欢欢喜喜的告辞。
“姨娘,姨娘。”
沈若秋已在窗前站了足足一下午,看到曼青冒冒失失的撞进来,眉头一皱:”有话便说,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是。”不知为何,曼青总觉得今天的沈若秋有些阴郁,不敢抬头,怯怯道:”夫人……那边有消息了。”
”可是稳婆到了?”沈若秋淡淡的问。
她做下的手脚不能太明显,拖到这个时候,稳婆也该来了。
就不知道沈慕秋的状况怎么样。
曼青惴惴不安的看她一眼,声音更低:“是,但是稳婆还没有入产房,夫人便已经生了。”
沈若秋双拳倏然握紧,冷冷的问:“还有呢?”
曼青不安的咽了一口唾沫,“母子平安。”
“你说什么?”沈若秋倏然转头,凌厉的盯着她:“你再说一次!”
“婢子……婢子……”曼青都快被她凶狠模样吓哭了,声音愈发的小了下去,整个人不停后缩,艰难道:“婢子说,夫人……母子……平安……”
咣!
桌面上的茶壶杯子尽数被沈若秋扫翻在地,就是这样,她还犹不解气,狠狠一脚踹向曼青:“狗东西,胡说些什么?还不给我滚下去!”
入府那么多年,她从没有摔过任何东西,这是第一次。
纵然曼青和曼红不知,霍天羽却是知道的。
可想而知,沈若秋心中是有多气。
“姨娘,你冷静些儿。”她起身走到沈若秋身边,压低声音道:“你事事总劝我要敬小慎微,这会儿怎么就忍不住了?夫人那边刚生完,你便把茶壶杯子给砸了。这若是传到祖母和父亲耳朵里,他们会如何想?”
他们能怎么想,不就认为她容不得这个孩子,嫉妒沈慕秋那个贱人吗?
沈若秋气得发疯,不是不知道要忍耐,可是此时此刻的她,根本没办法忍耐!
“上天为何这般眷顾那个贱人,眼看着就快死的人,偏偏被霍天心给救了回来。救回来便也罢了,竟然还有了身孕,还生了个儿子!”
她一边愤然低语,一边急促的来回行走,似哭似笑:“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为何要这般对我?我到底那一点比沈慕秋那个贱人差?哪里?”
霍天羽瞧着她状若疯狂的模样,不由得心惊,悄然后退了两步,低声唤道:“姨娘,你冷静一些。这番样子,可万万不能被其他人看到啊!”
她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一直待着这儿等沈慕秋的消息。若非如此,便不需要看到沈若秋这般模样了。
忽然间,想起沈若秋被关在佛堂里反省时的模样,那时候的她,与现在何其相似?
因为害怕,霍天羽甚至好长一段时间没去看过她。本看她脱困之后便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可如今看来,似乎每每遭受到刺激,又会变成疯疯癫癫的模样。
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