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山的声音却比谁都大，“是远先打我的。”
“是吗？远？”老师看向远。
“没有。”他的回答简单而干脆，他不想跟外人提爷爷，也不想提爸爸。
“他把我摔地上！他们都看见了！”云小山指了指其他小朋友。
“是吗？”老师问同学们。
同学们看见的事实的确是如此，是远抓着云小山的手先把云小山摔地上的。
一排小脑瓜子频频点头。
“我没有，我只是想拍开他的手，我不是故意的。”志远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解释。
身后再次传来哄堂大笑。
志远涨红了脸，闭紧了嘴。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班里开口说话了。
老师微微皱紧了眉头，“远，你只要说，是不是你先动手的就行了。”很显然，志远说的话，老师没听懂。
志远摇头。
“远你撒谎！男子汉敢做不敢当！你都把我摔地上了，你看我衣服，这里，这里，全都是刚摔脏的！”云小山指着自己的衣服。
老师沉下脸，“远，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于是，远沉默了，无论老师再说什么，他都不再回应。
老师只好道，“远，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的，你跟云小山道个歉，我让云小山原谅你，这件事就过去了好吗？大家还是好同学，好朋友。”
远沉默。
他绝对不会跟一个骂他爹，要当他爷爷的人道歉的。
“你……”一般情况，这样做工作，基本两个孩子的问题就解决了，俩孩子再握握手，这事就过去了，但远竟然这样倔强！
“远，老师这是在给你机会。”老师皱眉道，“不然，老师就要叫你爸爸妈妈来了。”
远皱紧了眉头。
不知道哪个孩子喊了一句，“远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妈不要他了！”
志远的脸顿时煞白。
老师愣了愣，“那远……”
志远没有等老师说完，冲着云小山就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转身就跑，跑到睡觉的房间，他自己的小床上去了。
身后，还是大家的笑声。
“远连对不起都不会说，哈哈哈！”
“哈哈哈哈！”
志远不轻易哭，但他到底还是个孩子，胳膊上被云小山咬过的地方在疼，可更疼的是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发涨，又酸又疼的，好像要把胸口都涨破了。
他忽然好想爸爸。
从前爸爸还在的时候，虽然总是不在家，但只要爸爸回来，就会把他架在脖子上玩，带着他去玩球，教他练拳……
“爸爸……”他哑着声音轻轻喊，“志远没有不乖，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呢？爸爸，如果你还能来接志远回家多好……”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远。”
是保育员阿姨的声音。
他装睡，没有睁眼。
保育员阿姨叹了口气，给他把小被子盖上。
他甚至没有起来吃中饭，一直睡着。
到了午睡的时间，其他孩子也进来睡觉了，远隔壁的床躺了个小男孩，长得圆头圆脑的。
“远，你在哭脸脸吗？”男孩问他。
远没有吭声。
“云小山坏坏，他也咬过我。”男孩把自己藕节似的胖手臂从那边床伸过来，胖胖的手指指着完好无损的手臂某处，“这里，已经好啦，远，你也会好的。”
志远看了一眼，把他的手臂塞回去。
这个中午，志远做了个梦，梦见他在幼儿园门口台阶上坐着，放学的时候，老师喊，“远，你爸爸接你来了！”
他飞快跑出去，真的是爸爸！
真的是爸爸朝他伸出双手，笑呵呵地说，“志远，爸爸接你回家！”
他跑过去，爸爸把他举得高高的，放在肩膀上，他回头，对着云小山和所有孩子骄傲地说，“我有爸爸！我爸爸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