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不是婆婆撒谎,就是顾钧成在撒谎。
她并不能确定,撒谎的人是谁。
但是,她问他“你七八年回来过没有”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竟然要把陈夏支开回答。
为什么要支开?
她心里是怀疑的,当然,也只能是怀疑。
后来,他要和她离婚。
离婚前来学校见她,非要拉着她在操场走。
当然,可以理解成,他愧对她,想多渐渐她,甚至,还可以理解成,他对她有感情,对陈夏也有感情,但他选了陈夏。
尤其,当他让她踩在她肩膀上爬进宿舍时,她在他眼里看到的光,和他们俩最好的时候,并没有差别。
但此时,她仍然只是怀疑。
这是他们的第五个年头了……
但她也不敢确定,毕竟,重生一回,很多事都改变了。
可不管是哪一个可能性,只要他觉得离婚,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那她便离就是了,她配合就是了……
真正确定她的怀疑和猜测,是那日顾有莲家失窃,她打开了那封信……
那封曾经在上辈子写给她的遗书,这辈子没有给她,而是给了顾有莲。
信里写道:姐,此去生死未卜。已和林清屏离婚,无论我是否归来,都让她随心随意,自由来去。不必告诉她真相,让她恨我吧,恨比爱于她更易解脱。
那时,她捧着这封信,哭了个天昏地暗。
难怪顾有莲最近总是在她和粱嘉琦之间设置“障碍”,她是在等她弟回来,她还是想给她弟留一个后路,如果他归来,至少她弟还有和林清屏修复的可能。
自从看了这封信,她便日日在惴惴不安里。
原本以为,重生一回,定能改写命运,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自信,她可以改变的很多很多,唯独生死,她左右不了……
上辈子她从来没有和顾钧成有过幸福的时刻,她讨厌他讨厌得不行,所以,他走的时候毫无牵挂,而这辈子,她说过,她不能没有他……
所以,他干脆早早把自己从她的生活里摘除吗?
可是,她仍然渴望,他能在某个清晨和黑夜,推开门,皮肤晒得黝黑,一身风尘仆仆,和她笑,对她说:林清屏,我回来了。
她在日历上画了个圈。
志远问她,这是什么日子。
她不能告诉志远,这是他顾爸上辈子牺牲的日子。
她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在漫长的生命里,她一个人艰难跋涉,没有一个家人是真正为她撑腰的,没有一个家人关心她累不累,痛不痛。
有一年,她忽然想起了他,去他墓前,给他带了一束白菊花。
那一日,她在他墓前坐了许久,说了许许多多的话。
她的委屈,她的辛苦,她遭遇的不公,她在一堆男人堆里公平竞争,争取自己一席之地的艰难和遇到的羞辱……
这些话她不能跟任何人说的,也不能跟志远说。
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像一个容器,里面装满各种各样的情绪,好情绪容易挥发,坏情绪却越积越多,当实在装不下的时候,就会溢出来,人就承受不住了。
但那日,她把她的坏情绪都倒了出来,不用顾忌,不用害怕,倒不是因为和顾钧成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他反正已经不在了。
后来,她才知道,网上的人把这个叫做树洞。
她把她不能与人言说的,全都倒进这个树洞里,埋起来,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就是她满血复活的时候。
再后来,顾钧成就成了她的树洞。
她那日看见墓碑上写着他的生卒年。
于是,就牢牢记住了这个日子。
每到这个日子,她就带上一束白菊,有时候还会带一瓶酒,在他的名字前说说话,喝点酒,然后回家,再去面对所有的风雨与繁华。
这一世,她记了好多年的那个日子,还没有到来。
她恨不得把那一页从日历上删除。
但是,没有用。
她只能把它圈在日历上,日日祈祷,只盼望那一日,有人平安,日日平安。
她从来不去拜佛的,今年也打定主意去烧头香,希望能保他平安。
现在,他在那个日子之前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又或者,既哭又笑吧……
他还活着。
这是最好的消息。
但是,他受了很重的伤,重到,这个手术,林清屏从十点钟就坐在手术室外的,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手术室的门,还没有打开。
那个时候的医院,医生通道和病人通道还没有分开。
她只看见一群又一群医生往手术室里赶。
是一波又一波的各科室主任专家。
志远的手都被她掐红了……
到底是多重的伤,才会让这么多科室的专家都匆匆忙忙赶来?
林清屏坐在那里,浑身瘫软,已经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八点多钟的时候,来了个年轻军官,就是那天到学校来调查云严那件事的记录员。
他手里拿着个布袋,递给吕教员,“吕教员,这里是顾钧成的东西。”
林清屏忽然来了精神,“是什么?”
年轻军官有些迟疑,看着吕教员征求意见,“就是一些……衣服。”
“可以,给我吗?”林清屏再次请求。
“最……最好不要……”年轻军官都有些结巴了。
“是,不符合规定吗?”如果是她不能看的东西,那她就不看了,她得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