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梦雪是左相府真正的大夫人,无论后来者如何尊贵都尊贵不过她去,就如卢氏现在虽成了正室但无论是她还是她的儿女们,单从身份上来讲都要低了沈思曼一头。
今日骆梦雪忌日,左相府内的每一房妻妾及公子小姐应当也必须前往祭拜。
他们或乘马车或骑马的来到路穷之地,然后又开始徒步朝着陡峭山峰往上爬,等到所有人都到了山顶骆梦雪的坟前,天阳已经高升,灿烂阳光照在人身上,也逐渐有了些灼热之感,而且,他们都到达山顶的时候,沈思曼已经自顾自在坟前点起蜡烛焚起了香,祭拜之后已是开始焚烧纸钱。
后来人看到这些不由得怔愣,卢氏眼中倏然划过一些恼怒,因为沈思曼竟是如此的不将她放在眼里,这般不将她当一回事!
其他的人也是脸色各异,以至于尽管已到了山顶坟前却都没有第一时间再往前迈出脚步去祭拜已逝的大夫人,而是都在看那背对着他们自顾自烧纸的二小姐。
沈思曼仿似没有感觉到来自身后的视线,将奶娘早先就准备好的纸钱都在坟前烧了,又将这母亲祭拜,浑然忘我如此地唯她一人而已,身后身旁所有真实存在的人都不过无形空气,都不能让她转头去正眼看一眼。
卢氏看着她这浑然自若的模样,心中气闷却发作不得,只得冷哼了一声后将满腹怨愤收起,带人也走到了坟前开始有条不紊的祭拜,又忽然对着骆梦雪让墓碑伤心的哭了起来。
沈思曼将最后一叠纸钱放进火中,淡淡的抬头瞥了她一眼,那一眼轻淡无力,蒙蒙如烟雾,落在身上轻若无物却又偏偏沁着淡淡凉意,让正对着墓碑哭泣的卢氏不由得身上一凉,隐约中似感觉到身上有汗毛轻轻竖了起来,让她几乎差点没能顺利的哭下去。
所幸沈思曼不过看她一眼就又将目光收回,也没去理会他们而只顾着自己祭拜。
下意识里她就觉得,骆梦雪恐怕也不会想要得到这些人的祭拜。只是不知她魂归黄泉的现在,是否也能够知道她已不是她原来的那个女儿,又是否会愿意她这个占据了她女儿身体的异世来客前来祭拜她。
然不管如何,她以女儿的身份为她点烛燃香烧纸钱,也算是她对于能够继续存活下去的感谢,尽管她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灵异事情,她可是绝对的无神论者。
“哎~”深宫内院中,有富贵美妇人端坐在窗前榻上,看着外头日光耀眼,在空中分散出一线线的金黄,将外娇艳,而从远处吹来的风是带着热气儿的,吹散早晨的清凉,也吹起了她心头的一汪清湖,不禁便幽幽叹息了一声。
有嬷嬷侍奉在侧,听到这叹息后略微抬起了头,轻声询问道:“太后娘娘可是有烦心之事?”
太后还在看着窗外没有回过头来,闻言摇了摇头,说道,“烦心事倒没有,只是想到今日似乎是梦雪的忌日了。”
那嬷嬷于是又低下了头,轻声宽慰着说道:“太后娘娘节哀,沈夫人自幼便身子弱,听说当初大夫还曾断言她活不到十八岁,不过她好歹是还将沈二小姐给抚养长大。二小姐轻灵脱俗,国色天香,又有太后娘娘您将她心疼照顾,沈夫人在天有灵,也该放心了。”
“能放心吗?”
“怎么不能?二小姐有太后娘娘您照拂着,还能有谁敢将她给欺负了?再说,奴婢见睿王殿下此次回京之后对二小姐也是大有改观,时常便拜访见个面什么的,他二人的婚事,也该近了,到时候二小姐又是睿王妃,比这宫里的娘娘都要尊贵些,沈夫人见着,定是高兴放心的。”
太后听着这话,脸色也便不由缓和了些,微微浮现了一丝笑意,目光轻柔而期待,又有些不确定的迟疑,摇着头说道:“哀家也实在摸不准玥儿到底是什么心思,还有小曼,这性子一变,连带着她那模样都似乎变得跟先前不一样了,对玥儿也好像不是很喜欢的模样。”
“太后多虑了,睿王殿下神仙般的人儿,这天底下哪里会有不喜欢他的姑娘?二小姐怕是害羞着呢。”
“呵呵,若真如此,那才是好的,就怕……”
就怕什么,她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想着前次与小曼见面时候的事,目光轻轻,似乎心情也并不是很坏,沉默半饷,她忽然说道;“秀兰,你去准备一杯碧螺春。”
那嬷嬷闻言一怔,然后恭敬答应后退了出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太后娘娘并不喜欢喝这茶,倒是沈夫人生前最喜欢喝的便是那碧螺春。
她很快就从延禧宫外寻来了碧螺春,将茶泡好端到了太后面前,然后她便看着太后以这一杯茶简单祭拜了沈夫人。
她看着,忽然觉得有些伤感。
而另一边,沈思曼等着众人祭拜骆梦雪全都祭拜完之后,让人先走,她自己一个人又在坟前待了一会儿。
倒也没人来打搅她,连奶娘和春儿也是没有多坚持的先朝着山下走去,沈思曼便蹲在那墓碑前静静看着,没有说话就只是这么静静的待在那儿,好像只是想让这墓中人多看看她女儿的模样,然后她站起,转身,一路朝山下走去。
前面的人因为比她先行一步,她在那墓前待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短,她行走速度不慢,不过在她还刚下到半山的时候前面的人就已经全部到了下方,那车马所在的地方。
她在半山上俯视下方情况,忽然便皱了皱眉,连下山的脚步也因此而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