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的是挤满了人。
姚燕语进了春晖堂一看,正厅里乌压压的坐了一屋子,老老小小的,上到五十来岁下到四五岁的,一眼扫过去,差不多有二三十个。这些人的穿着也不一样,有的是绸缎,有的是粗棉布,还有个小孩子身上的衣服摞着补丁。
这都是什么人啊?姚燕语转头看长矛。你个死奴才怎么大年初一放进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来?当我这府上是慈善堂啊?
“夫人。”翠微上前来在姚燕语耳边低语:“这些都是卫氏族人。”
“族……人?”姚燕语吓了一跳,不是说卫章父母早亡没有兄弟姐妹扶持吗?哪儿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族人?不会是八百年前连了宗的也冒出来做亲兄弟了吧?
“大总管,想必这位就是婶娘了吧?”
姚燕语还没反应过来,一位四十多岁穿着深灰色府锻五福抱寿团花对襟长襦的男子已经率先站起身来,朝着姚燕语深深一躬,“侄儿给婶娘拜年了,祝婶娘新年大吉大利,福星高照,步步高升。”
这位一口一个婶娘叫的那叫一个自然亲切!
姚燕语听得满身鸡皮疙瘩长了一茬又一茬,我去!本夫人才二十岁!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侄儿?!
只是,他这一拜,旁边的几十口子人都跟着纷纷拜下去,还有的直接跪在地上叩头。过年的话杂七杂八的喊着,姚燕语也听不清楚,但却能听见这些人里面有的喊婶娘有的喊祖母,不一而足。差点没把姚夫人给震到门外去。
长矛忙低声回道:“夫人,这位是老太爷庶出的堂兄的玄孙,按照辈分派下来,是将军的大侄子。”
姚燕语尴尬的咧着嘴笑了笑,暗暗地吸了一口气,点头,又不得不端起架子来,对着满屋子弯腰下拜的人抬了抬手:“诸位,且先起来吧。”
“谢婶娘。”大侄子满脸堆笑,站起身来。
冯嬷嬷已经叫人预备好了大红荷包,只等这些人起来之后,便吩咐小丫头们一个个递上去。并笑道:“这是夫人给诸位的压岁钱,不过是个小心意,大家都别嫌少。”
众人接过荷包后都暗暗地掂量,这里面的银锞子至少也是三四两,于是几人欢喜几人不屑,一时间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姚燕语心里苦笑,今儿我这是赔上多少压岁钱啊!
但不管怎么样,人家来给磕头拜年也绝没有空着手回去的道理,这若是易地而处,姚燕语是打死也不会只为了这几两银子就跑去给人家磕头的。
于是赔钱的事儿暂且不能想,姚夫人在主位上端坐后,吩咐长矛:“把南边送来的好茶给侄儿们常常?再把那些南边产的果脯点心多盛上些,让孩子们尝尝。”
这里面还有叫祖母的呢,咱居然也有孙子了!想到这些姚燕语又忍不住想笑。
“是。”长矛赶紧的答应一声转身下去,不多时十几个丫鬟鱼贯而入,香茶,点心,干果鲜果,整整齐齐的端了上来,每张小几上的种类都各不相同,却都是干鲜四样。
一时间那些十来岁甚至五六岁的小孩子们撒开了欢儿,这边桌子上抓一把,那边桌子上再拿几块,还有孩子抓了果子往袖子里塞的。
那位大侄儿见了不由得皱眉:“好了好了,小孩子们都出去玩儿吧。”
“是。”有听话的孩子答应着出去了。
但也有没拿够果子的小孩忙着抓果子,对那位的话像是没听见一样。那位大侄儿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开始呵斥。姚燕语却只是端着茶盏安静的品茶,但笑不语。
那位大侄儿又朝着姚燕语歉然的赔笑:“还求婶娘不要笑话!这些孩子们从小受苦,哪里见过这些好吃的好喝的,哎……这也是侄儿的错,侄儿我没多少本事,纵然使上吃奶的劲儿,也不能帮衬不了族里多少。这些年,我叔叔常年带兵打仗在外,难得在家里过个年,平日里更是面都见不上。所以侄儿想着,今年家里有了婶娘,所以不管怎样,好歹带着这些孩子们来给婶娘磕个头,省的将来大街上一家人走个对过也不认识。侄儿怕婶娘不耐烦,但又想着婶娘是大家出身,最是知书达理的,想来也不会笑话这些穷孩子们没见识。说起来……都是侄儿虑事不周,竟忘了婶娘也是要进宫的。”
他一个人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姚燕语只听明白了一个意思:咱们是一家子,你不能嫌弃我们穷。
于是轻笑道:“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整天就知道瞎忙,家里的事情竟没能管什么。再说,我年纪轻,也不怎么知道这些事。将军也是三天两头的不着家,家中的事情更不过问。将军不说,我也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多侄儿们,这事儿说出去,怕不被人家笑掉了牙?”
姚夫人的意思也很明白,本夫人嫁进门的时候就不知道诸位的存在,所以你们穷也好富也好,都不是我该操心的事儿。
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朝着姚燕语欠了欠身,笑道:“婶娘这话说的有道理。我也知道咱们府中与别家是不同的。别家的夫人只管主理中馈。咱们家的婶娘还是三品医官,国医馆那么大一摊子事儿都是婶娘一个人操心,听说皇上对婶娘十分的倚重。婶娘公事繁忙,家里的事情自然就顾不上了。”
“说的是,多亏了大家明白。”姚燕语淡淡一笑,继续喝茶。
“夫人为公事操劳,十分的辛苦,趁着过年这些日子闲暇,也该好好地休息休息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