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黛玉因说要当面向叶姨娘致谢,林如海便让雪雁去外间请了叶姨娘过来。不一时,便有小丫头道:“叶姨娘来了。”帘子掀开,就见一个穿着姜黄色绣云纹花边的绫子袄,腰下系着织锦缃色长裙的妇人袅袅婷婷走了进来,先上来给林如海请了安,又问了黛玉好,黛玉细细打量她,看面相不到四十年纪,长挑眉,杏仁眼,一看便是个精明爽利之人。黛玉看她时,她也正不时地偷眼看黛玉,两人目光不巧撞在了一起,那叶姨娘慌忙闪烁着躲开了。黛玉这时便确信,这叶姨娘果然不是她表面上的贤淑老实,奈何现在林如海相信她,自己如今身体又不行,少不得敷衍一番了。
于是黛玉让紫鹃把自己扶起来,又在背后用靠枕垫了,收拾妥当,也很恭敬地问了叶姨娘好。又说前日多得姨娘相救,黛玉才捡回这条命来,在此多谢姨娘了。说着又让紫鹃就自己的梳妆盒里捡了一对金丝缠绕的蝴蝶簪来,那蝴蝶做的栩栩如生,翅膀是金丝绞成的,上面黑色、绿色的斑点则是嵌的各色珍珠玛瑙,一看便是及其珍贵的。黛玉拿了,道:“我也没什么谢礼,这对蝴蝶簪子还是娘亲在世的时候送与我的,如今就转送给姨娘吧,想必娘亲在天之灵,也是感激姨娘的。”
那叶姨娘本已伸手欲接那簪子的,此时听黛玉如此说,慌不迭地推让道:“既然是太太留给姑娘的,姑娘还当好生收了才是,也是个纪念。奴婢福薄,哪里配带这个,姑娘还是收起来吧。”
黛玉见了,不觉抿嘴一笑,硬拉了她的手,把那对簪子放进她手中道:“若说姨娘福薄,别人信得,我可是不信的。若不然如何能得爹爹宠爱的,姨娘不必推辞,还是收了吧。”旁边林如海道:“既是姑娘的谢礼,你收起来便罢了,更何况那本是太太的旧物,给你也不算埋没了的,倒也全了你常日和太太的情分。”叶姨娘见说,只得无奈收了,却一边低敛了眉头,林如海在身后看不真切,黛玉在床上坐着,却明显看到叶姨娘眼中的那一抹惊慌畏惧,不由地心下暗暗思忖,为何这叶姨娘看到贾敏的旧物便至如此恐惧的,难道贾敏当日不是单纯病死,而与她有关吗?想来这事情愈发地扑朔迷离了,若贾敏真的是被害死的,她定当为她报了这仇才好,好歹她如今也是借了黛玉的身子。
不言她这里心下暗暗思量,却说林如海在旁边看黛玉皱起眉头,以为她病中体弱,劳累了,便道:“玉儿累了吧,你且吃了药,好好休息,我和你姨娘还有些事情要说,就先去了。”说着又回头对颜岚说:“岚丫头也会去歇息吧,别再这里闹你姐姐了。”陆颜岚吐了吐舌头,道:“我才不会闹姐姐的,我来照顾她,舅舅也放心不是。”林如海一笑,也拿她无法,只好转身喊了紫鹃雪雁来,又看着黛玉把药吃了,嘱了她们好好伺候着,这才和叶姨娘走了出去。
看着他们前脚出门,黛玉不住地吐舌头眨眼睛起来。紫鹃雪雁不知何故,只面面相觑,唯有陆颜岚笑道:“糊涂丫头,你家姑娘这是给药苦的,还不拿了蜜饯来。”说的紫鹃雪雁也忍不住笑了,一面道:“不知姑娘今日怎的这般怕苦了。”一面又果真拿了蜜饯来给黛玉吃。
看黛玉好些了,紫鹃说:“姑娘,这眼看絮烦了一个下午了,累不累?要不要歇一歇?”黛玉摇头表示自己不累,又问晚上什么时候摆饭。说的陆颜岚笑弯了腰道:“外人若不知道的,还以为舅舅虐待姐姐了呢?不就三天没吃饭吗?哪里至于这样,怎么倒像个饿死鬼托生的了。”
黛玉一竖罥烟眉,佯作发怒道:“你这小妮子也太无法无天了吧?连姐姐都敢取笑,可别忘了,你如今倒是在我家里做客的,我这就让雪雁去吩咐了下人,三天不给你饭吃,到时候看你还说嘴不说嘴?”
慌的颜岚连连作揖道:“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颜岚可不敢了。”黛玉和紫鹃雪雁看着她装出的可怜相,不觉笑作一团,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这天下还有姑娘不敢的事情啊,我可不相信。”颜岚嗔骂道:“死丫头,你家姑娘有那么无法无天吗?”进来的是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儿,看年纪和雪雁相去无几,娇憨可掬。黛玉便知道这是颜岚的贴身丫头了。因笑说:“好丫头,还是你了解自家主子。”
那丫头自到桌边拿了茶盅倒水喝,却被颜岚一把拉住道:“笑笑,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呢?到底有没有打听到什么?”笑笑换了一只手喝水,道:“好姑娘,你也容我喘口气,喝口水再说,打听消息就难免和那些丫头媳妇儿们闲聊,我这会儿嘴皮子都磨薄了,口干舌燥的,你也不能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吧?”
颜岚无奈,只得瞪着眼睛看她喝完水,方拽了手拖到黛玉床前道:“这回可以说了吧?”笑笑这才说:“不瞒姑娘,实在是笑笑无能,什么也没问到。”颜岚瞪大了眼睛怒道:“什么,没有问到还敢给我摆谱?”笑笑愁眉苦脸地道:“姑娘,对不起了,你也知道那叶姨娘管家多年,那些丫鬟婆子哪个不是听她的,又有哪个敢多说话的?一听我提及林姑娘的事情,便交口赞叶姨娘如何救了姑娘,我这不也是没辙吗?”颜岚气鼓鼓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撇过头去不看她。
黛玉在床上坐着,笑道:“罢了,岚儿,笑笑说的也是这个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以后可不许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