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山尚在人世,宋远桥妻子有孕。
武当在连续的噩耗之下总算也有了些好消息,尤其后一个消息更是让武当山上的阴郁气氛一扫而空,与“死”相比,又有什么比“生”更能令人心生安慰?
宋远桥虽师从张三丰,却没有出家作道士,仍是娶了妻,只是在武当山上仍做道士打扮而已。宋夫人并非江湖人士,只是农家女,既不懂武功也不会诗词歌赋,平日也安安静静的打理着家中事务,甚少出现在武当派子弟面前,有时甚至会刻意避开,至于其中原因,怕是只有宋远桥夫妻二人才明白了。
如今宋夫人有喜,武当上下均向宋远桥道贺,一些家中有内眷的着妻子带着厚礼去拜访宋夫人,瑶光因是女子,和宋远桥打个招呼后也就绕进了内堂,远远看到宋夫人坐在内间厢门外晒着太阳闭目养神,她故意加重了脚步,一脚踩上一根落木断枝。
树枝发出一声脆响,宋夫人仍是半闭着眼睛倚着藤椅,她的侍女小桃却机警地听到了声音,立刻张望了一下,看到来人是个道童打扮的女孩,即刻反应过来,附到宋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宋夫人旋即睁开眼睛,笑吟吟地站起来,向着瑶光招手笑道:“快请进来,是雪竹姑娘吧?”
瑶光微怔,加快脚步跑过去,无奈地笑了笑。
“大嫂怎地这般称呼我。”
武当七侠素来兄弟相称,彼此之间只唤“兄弟”而非“师兄弟”,瑶光因年岁与几人相差过于明显,又知几人并非她血缘之亲,虽愿称“师兄”,却无论如何也不愿以更亲昵的“哥哥”相称,不知她那七位师兄又是出于什么考虑,一直唤她“小师妹”而非“小妹”或“八妹”。
宋远桥是瑶光大师兄,她从这般辈分自然应当唤宋夫人大嫂,而不是以年龄来称“婶子”,宋夫人唤她名字也罢,顺着宋远桥的称呼唤她小师妹也不是不可,但用上“姑娘”来称呼,显然是太过礼貌而见外。
宋夫人似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过了会儿才说:“外子经常提起姑娘,说姑娘就像天人下凡,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土人,不敢唐突姑娘……”
瑶光又是一愣,心下却明白过来,知道对方是因自卑而不敢表现得太亲近,害怕被她拒绝后会更尴尬,遂道:“大师兄一直很照顾我,大嫂也不要这样见外,唤我名字或是小师妹都可。”
宋夫人想了想,笑道:“那我就厚着脸皮叫你雪竹了。前些天你们师兄妹几人下山去,路上还好吧?”
瑶光笑着点头,“一路平安。正要回来告诉师父五师兄应当尚在人世,就听说大嫂有喜了,我一时间想不出该送什么,就想着先过来贺喜一声,礼物以后就补给我小师侄好了。”
宋夫人被“小师侄”这称呼说得一愣,不多会儿明白过来,连忙笑着说:“雪竹哪里需要这么客气,到时候洗三抓周都来看看,就是这孩子的福气了,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瑶光摇头,很是认真地说:“那可不行,欠着师侄的见面礼多不好意思啊。大嫂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合适的礼物来送。”
瑶光年龄虽小,但在武当山上辈分却不低,算起来等宋远桥的孩子出世,她也只是比对方大上六岁左右,却足足高了一个辈分。常理说来,这般少年高位不是什么好事,对她将来行走江湖也有些不便,试想以张三丰的辈分,江湖中有几人能与他平辈论交?即使张三丰自降辈分与各派掌门算作平辈,各派二代弟子多也是四五十岁,三代弟子也有二三十,到时候一群比瑶光年长的人却要唤她“师叔”、“师伯”,那些少年又怎会好受,如此一来,瑶光想和同辈之人交往,差着年岁,想和同龄之人来往,却又差着辈分,总是不大好。所以,通常江湖中也会避免这般尴尬,便是某位宗师想要收徒,也可以将那个好苗子记在自己弟子名下,算作徒孙,只是亲自教导,如此一来两不误。这般道理张三丰自然不可能不明白,只是瑶光情形特殊,他才亲自收入门下。至于十余年后瑶光行走江湖之时该当如何,张三丰倒不曾忧虑过——非常之人行非常之路,他看的清楚明白,以他这关门弟子的资质,若是还要矮上一辈,只怕二十年后江湖之中除她之外再无青年侠士声名。
宋夫人看着眼前按照年龄都能做自己女儿的女童不禁有些恍神。
几年前她曾经有过一胎,最终没能保住,还亏了身子,养了几年这才再次有孕,如果那时候孩子还在,现在大概差不多也就和眼前的女孩一般大了吧。
明明只是个孝子,却人许大,一副“做长辈不能失礼”的模样,难怪她丈夫提到小师妹总会是那般口吻。
瑶光疑惑地“嗯”了一声,“大嫂?”
宋夫人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不管雪竹送什么,嫂子一定好好收起来。”
瑶光轻笑几声,“嗯,那我更要找个好东西来了。大嫂气色还不错,多晒晒太阳也好,那就不多打搅了,大嫂不用送了,好好休息吧。”
宋夫人客套几句,想要将瑶光送到院门,却被她拦住,眼看着她一溜烟就不见了,宋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下去,抚着肚子叹了口气。
小桃有些担心,“夫人?”
宋夫人轻轻摇头,没有说什么。
或许在她看来,自己虽也住在武当山上,但是和这些武林人士终究有着格格不入的部分,哪怕站在一处,也无法像那些师兄弟们一样融洽和谐,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