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哥舒无鸾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面上波澜不惊,“夫人要告御状尽可自便,可本官在这好心提醒您一句,现在,您的身份已不是命妇而是——庶民!若要告御状必须先过钉板床!就算夫人顺利抗过这关,亦能有命得见国君,就能保证翻案成功吗?铁犁所犯其罪若只有一人上告,您尚有那么三分置喙的余地,若是百人齐声鸣愤,夫人觉得国君有这个可能被蒙蔽吗?若夫人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因一时的鲁莽触犯君颜,而祸及亲眷,大可以一试,门在那里,本官不拦你。可眼下,本官王命在身,不得不奉旨办事。所以,您告您的,本官抄本官的,来日令夫有幸得以昭雪,本官自当上门赔罪!”
她便知道这个铁夫人不是个善茬,今日这差事定是顺遂不了。
虽说铁犁生前再怎么罪恶深重,可人死如灯灭,善也好恶也罢,都该尘归尘土归土了。总不能因为他的罪孽,牵连其家眷无辜受累,若不是怜她们孤儿寡母重孝在身,难免悲恸过度失了分寸,她也不会苦口良言的说出这么一番劝慰的话来,希望这铁夫人还有几分精明劲,听得懂她的好言相劝!
眼见着,铁夫人颓然放下双臂,貌似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哥舒无鸾舒了舒长眉,唤道:“动手吧。”
这一嗓子,刚唤出去,还未等宫卫抬起步子,哪成想,铁夫人再次拦起双臂,那张泼辣的面容染上了一层薄霜,厉眸冷口,“我看你们谁敢!我夫刚刚枉死,就有一帮看我们铁府不顺眼的贱民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急着跑去蒙蔽君心!真是墙倒众人推啊,是个人都敢照我们头顶踩上一脚,现在就连你们都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了是吗?好啊!来吧,国君若觉得冤我夫一人还不够,那就连我的命也一块儿冤了算了!还有你们这些官员,平日里,上赶着溜须拍马,谄媚逢迎,怎么一到了紧要关头,没一人敢说句公道话,倒是齐齐的缩到龟壳里巴巴的安身立命去了,若说我夫为官不清,你们也好不到哪去!”
铁夫人颤着手臂,指着眼前一干吊唁官员厉声叫嚣,所指之处,骇声如浪。
众人中几名与铁犁交往过密的官员纷纷冷汗骤起,铁犁冤枉与否他们心里透彻明了,暗下更是没少同流合污,眼下事发,国君震怒,生怕祸及上身,哪还敢给他分辩,他们此刻是巴不得与其划清界限,从而自保为上了!
老管家见夫人已经被热血冲昏了头脑,便要上前劝上一番,可脚尖刚落到她近前,却被她一把推向了一旁,头‘咚’的一下撞上了棺椁边沿,鲜血流了一地,老管家呼喘着瘫在地上奄奄一息。
哥舒无鸾见这情景,眉头微蹙,唇角紧紧抿成一线,再也容不得这女人是非不明,得寸进尺,这便要命人将她暂时绑了,待抄完铁府在放了她。
然而,话还未说出口,却听得铁夫人好似见到救星一般,疾呼出声,“燕贤侄!你来的正好,你要为你铁叔声辩啊,他平日最看重你了,你可不要向他们那样忘恩负义啊!”
用脚后跟想也能想到,铁夫人口中的这个燕贤侄是谁。
他倒是事事不落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有他悄无声息的冒出来搅局。
不过,这个铁夫人,却是‘病入膏肓乱投医’,没了半点理智了,求助谁都比求他强,这种关头这男人若不踩上一脚那便是好的了。
她倒要看看她声声亲切呼唤的这个‘燕贤侄’是怎么为铁犁声辩的!
正在哥舒无鸾暗自腹语之时,男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侧,随之而来的一阵兰香适时钻入鼻窍,一时间驱走了那呛鼻的冥纸味,倒也清雅宜人。
她端端侧首,好整以暇的向燕七杀望去,今日的他显得极是精神焕发,一直略显白皙病态的俊脸,在今日看来,竟透着一层薄薄的暖色,将往日的苍凉之感遮的无影无踪,就连薄唇都异常红润。
很少见他有如此正常的脸色,不,应该是几乎没有过!
彼时,初见他的时候,她曾一度猜想,这个男人定是隐疾在身,不然常人哪该有这样的肤色,可今日乍一见到他回归常态的面容竟显得有些不适应了,毕竟看惯了他那张病态脸……刚想到这,她暗自骂了自己一个透心凉,好端端的关注他脸色正不正常干嘛?自己真是有病!
当她回过神,却见燕七杀正长眉俊目的睨着她,目光如渊,又似一汪深泉难以见底,闪着泠泠冷蓝之色,虽是让人看不穿摸不透,却卷着能将世间万物魅惑的感染力。
那样的眼神,仿佛随时都有将人的眼球吸附进去,继而落入无极之地的危险!
哥舒无鸾回视男人一瞬,隐隐动了动眉,启唇道:“燕副座,可是有什么话要分辩吗?本官洗耳恭听!”
“卑职是有话要说,却不是要对大人讲。”男人语气如絮,清淡平然,将目光自她脸上转向铁夫人,再道:“既然夫人唤七杀一声贤侄,那么便听贤侄一句劝:君恩浩荡,切不可逆!”
别人赏他一记脸,他倒是不见外,还真贤侄自称了,他当真是脸皮厚的紧!
不过,他后面这句话,实也算苦口良言,只是,不知对铁夫人受不受用?
想到这,哥舒无鸾耸了耸眉,静待后话。
铁夫人一听这话,心凉的透透的,他话的意思明了,今日沦落抄家乃属恩赦,若在违逆那便是不尊圣意,看来她夫的案子已经没有丝毫回还的余地了!
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