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晚云不由地后退一步,贝齿轻咬,她看一眼自己的父亲,却见莫潇湘更是惊得额头冷汗涔涔,早就失去了冷静,急迫道:“女儿,快呀,把剩余的书拿出来。”
“父亲……”
莫晚云如遭雷击,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本来想要解释遭袭的过程,可她看见那一张仓惶失措的面容,连解释的心都没有了。
因为她明白。
这是一个局。
一个远远超过她目前能解开的局。
猛然间。
她想起那一年在青萍山脚下与那一身泥泞少年的相遇。
她原本以为与顾余生相处三年,就能够感同身受。
可现在。
她才明白过来。
这世上的苦难。
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原来那么多年。
他一直在痛苦中坚韧前行。
莫晚云于绝望中,想起那一张镌刻得无比清晰的脸庞,以及那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
如同顾余生那样,莫晚云双手作揖,不卑不亢。
“教谕大人,晚云愿意入书山,受圣人戒训三载,愿意进学海,渡无涯之舟,取回圣人之书,以证昭昭之心,还我一个公道,还我爷爷一个清白。”
“晚云,你疯了!”莫潇湘一脸仓惶,“你一个女子,哪里能受圣人戒训,如何能渡学海!”
莫晚云不言。
但她的目光,坚定无比。
教谕尹参双手负立,冷冷的道:“千百年来,无人渡过学海,无人可受圣人戒训,别说三年,就是三天,也没人能坚持得住,莫晚云,你当真想好了吗?”
莫晚云再次行礼,默然无声。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决心。
尹参拂袖转身向前,身影飘荡空中。
“随我回圣院,请院长,大教谕,大学正定夺不迟。”
……
青萍山。
原本众长老和弟子,都已做好隆冬绵长的准备。
然而最近数日,青萍山的寒气,却在悄然间褪去,青萍山脚的春风,比往年提前了近一个月。
天工峰。
青萍山的护山大阵中枢机要几乎都在此处。
重重禁制深处。
一枚枚古老的铜镜泛着不同颜色的光,映照在穹顶上的八卦镜上。
玄机子盘坐在八卦镜的下方,手持掌门令,正不断的操控着护山阵法。
一枚传音符从外面飘进来。
玄机子接过传音符,沉吟片刻,手一挥,打开了阵法通道的一条路,不一会,落尘峰的何红念缓步走来。
“掌门师兄。”
“师妹,找到文宗师兄的下落了?”
何红念轻轻摇头,但还是说着宽慰的话:“我已经派十多名长老专门负责此事,一旦寻到文宗师兄的下落,就会立即发回令符到宗门来的。”
玄机子沉吟不语。
他看一眼站在原地,凝望周围铜镜的何红念,“师妹还有别的事?”
“师兄,青云门大比前,我对顾余生做过承诺,许他用监天镜查看当年的事,距离青云门大比已过去数月,我当初以任务让他下山,一时半会回不来,若他回来,可不好再拒绝了。”何红念话说到这,不再往下细说。
玄机子起身,在阵法中枢来回踱步,片刻后,他才开口道:“师妹,当年监天镜中的内容,我刚刚删了。”
“什么!”
何红念一脸错愕。
“师兄,你……唉。”
何红念不断的捻着檀珠。
“我真是不明白,你愿意耗尽一生的血气,重塑青云门之风,好不容易让六峰的弟子恢复曾经的志气,为此不惜得罪四剑门,树敌四方,既然你将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下一代,为何面对顾余生时,就那么无情,对他有无尽的苛责?”
一向和善的何红念脸上渐渐的露出煞气。
“师兄,你明明知道,若无那一把剑在那,顾余生他根本不会出现在青云门,更不愿意在青云门待上片刻,他心中的坚持,无非就是想要自证,自清,他不是为了自己,他只是想要以一个儿子的身份,证明他的父亲没有错,你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师妹,我原以为,你是理解我所做的一切的。”
玄机子的神色淡然,眼眸深处,血丝遍布。
何红念忽然扯断了檀珠佛绳,佛珠洒落一地,她眼中满是哀伤。
“师兄,我能理解你任何事,可唯独在这一件事上,我无法理解,若天下至孝也有错,那错的就是这整个天下!”
玄机子亦是面露疯狂:“呵呵呵,这天下,有对过吗?如果错下去,他顾余生就能活命,苟且,那我宁愿一直错下去,就怕有一天,他顾余生想要踏足那个禁区,自寻死路犹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