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晨雾满院,院子里水井旁,阿朗正蹲在盛了水的木盆前,洗着什么东西。/p
甄珠打着呵欠走过去,便看到木盆里飘着几件xiè_yī。/p
她不由奇怪:“怎么这么早洗衣裳?早上水多凉呀。”虽然已是暖春,但早晨的井水仍然沁凉。/p
低头专心洗衣裳的少年像是受到惊吓,猛地抬头,手下也晃着似的,猛一用力,溅起高高的水花。/p
水花跃起,泰半溅到少年脸上。/p
他扭头看她,脸上挂着水珠,表情又呆,又羞,又囧,没有伤疤处的完好皮肤,红艳如朝霞一般。/p
甄珠“噗”地笑了。/p
少年的脸更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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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次短暂的冷战之后再和好,甄珠跟何山的关系倒更近了一些,何山黏人依旧,但『摸』清了甄珠喜好,便更体贴甄珠,适当照顾甄珠感受,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知道蛮干。/p
除了有些做法和偶然透『露』的观点依然让甄珠无法接受,总体而言,甄珠对这个床伴还是比较满意的。/p
反正也不用多交心,身体契合便足够了。/p
只是,有时在床上,何山会叫她娘子,还说要娶她。/p
甄珠闭着眼,张口都懒得张。/p
男人在床上什么话说不出来,往往随口一句,便许下山盟海誓,那些东西,谁信谁傻『逼』。/p
然而这次,何山似乎并不是随口说说。/p
“嫁给我吧。”又一次欢爱过后,何山仍然不放开她,抱着她的身子,大手摩挲着说道。/p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却是第一次在事后说。/p
高『潮』过后,男人几乎进入无欲无求的状态,被人戏称为贤者模式,以往的何山便是如此,办过事儿便躺着喘粗气半晌不说话,那些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基本都是在办事儿前和办事儿中,像这样事后说的,还真是第一次。/p
而且,他声音低沉,语气认真,完全不像在开玩笑。/p
同样进入贤者模式的甄珠闭着眼,什么都不想说,没搭理他。/p
何山狠狠『揉』着她雪白的肩头:“改日我便让媒人来提亲。”/p
甄珠这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别闹。”/p
她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手里没糖,却被小孩纠缠着要糖的人。/p
然而甄珠低估了何山的决心。/p
几日后,媒婆登门了。/p
穿红着绿满脸谄笑的媒婆,后面跟着四个抬箱笼的男人,箱笼簇新,扎了红绸,看着沉甸甸的,很是招人眼目,虽没吹吹打打,然甫一出现在胡同口,便招惹了无数目光。/p
而这登临贴,内容写的登山临水之感,文意开阔,笔意更是肆意,飞扬跳脱又灵『性』十足,不说比肩王张颜柳,却也足以在书法史上留下一笔,再打磨打磨,极有可能便成一代大家。/p
两者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p
甄珠是这样想的,脸上便『露』出了不信的神『色』。/p
方朝清自然看出她的不信,却不以为意,只笑道:“不骗你,这真是我的字。大约十七岁时吧,那年我遍览五岳,自以为窥得世间高峰,年少轻狂,一时意气,便写下这《登临贴》,还妄想借此贴与古往今来诸位大家试比高。”/p
他摇头笑笑:“或许……老天也见不得我这般狂妄吧。后来,遭遇了些事,我手腕受伤,荒废数年,如今的字,如你所见——已经不堪入目了。”/p
甄珠愣住了。/p
他笑着,一脸的云淡风轻,可如果他所说的是真,又怎么会真的云淡风轻?/p
她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登临贴》,飞扬肆意的笔墨淋漓如山水,带了十二分的少年意气,看着这字,一个轻狂少年人的形象便似乎透纸而出,这样的灵『性』,是数年的刻苦,更是天赋。/p
然而如今,这一切都没了。/p
他的手,再也写不出这样好的字了。/p
甄珠不由看向他手腕,那被衣袖掩盖的地方,外表看不出什么,然而……她忽然眼眶一酸,飞快地低下了头。/p
“没什么,都过去了。”/p
头顶有声音轻轻地道,她抬头,就见方朝清安抚地对她笑,笑容温暖。/p
从那以后,甄珠便不再去悦心堂,只阿朗每月去一次,每次都带着那只木匣子,匣子里放着她新画的图。当然,甄珠每次都记得上好锁,不然万一被阿朗知道匣子里是什么画,她的脸啊,要放到哪里。/p
没有俗事缠身,甄珠只专心练字画画,每日练一个时辰的字,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在洛城城内或周边游逛写生,她画春宫,画山水,乐此不疲地寻找新颜料,自己调『色』,偶有小惊喜。/p
如此几个月下来,字和画的进步都斐然,方朝清送来的信里,头一次夸奖了她。/p
两人通过阿朗的匣子通信,但往常都是只说公事,半点闲话不提,像这样的夸奖,都算得上例外了。/p
甄珠自认俗人,俗人自然喜欢被夸奖,于是她劲头更足了,对画春宫也更上心,原本画春宫还多半是为钱财,随着方朝清的运作,如今“风月庵主人”的春宫画作价格节节升高,甄珠和阿朗两人又没什么大花销,不断增长的钱对她来说便没了意义。/p
有钱便有了闲兴,她专门去洛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