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的计都停止饮酒, 也将目光看向寿安郡王。/p
寿安郡王不由挺起胸膛, 看向计都的目光带了点讨好:“还是得多谢太师大人,此番为陛下费心费力选妃, 又为我那永安宫的侄儿择了贤良淑女, 实在是用心哪!”/p
计都面上淡淡的:“郡王说笑了, 听命行事, 怎敢居功。”/p
寿安郡王抹了抹流汗的脸, 却仍旧不放弃恭维。/p
“虽说是听命行事, 但起码那位甄美人是太师亲自为我那侄儿挑选的, 我可是听说了, 那位美人长得是——”他嘿嘿笑了起来, 似乎是想到什么美妙的事,浑身便如一座肉山般颤颤巍巍。/p
却忽听座上传来一道饱含冷意的声音:/p
“你说什么?”/p
计都目光阴鸷地看着他,又问道:“什么甄美人?”/p
甄, 并不算一个很常见的姓氏。/p
寿安郡王有些瑟缩,有些茫然:“就、就是太师为我那侄儿挑的美人儿啊,听说还画的一手好丹青,是个才德兼备的淑女。”虽然不知计都何故突然变脸,他还是咧开嘴,讨好地笑了一笑。/p
“咔擦!”/p
清脆的酒杯碎裂声突兀地响起,喧闹的席间静了一瞬,众人面『露』惊愕地看向座上。/p
座上, 计都松开手, 四分五裂的碎瓷片从手中滑落, 落在木几上,发出微微有些沉闷的碰撞声。/p
无人敢说话,面上『露』出惊惧之『色』。/p
只有他身旁坐着的一位五官妩媚神情清冷的美人神『色』不改,只瞥了计都一眼,便另拿了一只酒杯,缓缓将其斟满。/p
少顷,计都才忽然一动,端起美人倒的那杯酒,向座下诸宾客笑道:“诸位大人怎么突然安静了?可是我计都招待不周了?来,喝酒,继续喝酒!”/p
他哈哈笑着,脸上半点不见方才的阴沉,说罢,便将手中那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p
仿佛寒冰解冻般,倏忽之间,席下陡然便又热闹起来。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仿佛方才瞬间僵滞的气氛不过是错觉。/p
然而,今日的宴席却散地比寻常早许多。/p
宾客渐次离去,太师府依旧灯火通明,只是依旧坐在座上的计都脸上却已没了笑,只面『色』沉沉地坐在那里良久不言。/p
“大人……”金珠轻轻唤了一声。/p
计都却恍若未闻,直到“咔擦”一声,手中酒杯再度碎裂。/p
“好、好!”/p
他连道了两声“好”,随即猛地起身,目光狠厉地瞪视着皇宫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一只巨兽,正伸出锋利的爪牙和巨大的身躯,将他重重压下。/p
他握紧了拳,因为过于愤怒,以致甚至有些面目狰狞,然许久,那狰狞的面『色』中忽又『露』出一抹悲凉之『色』。/p
“计都啊计都,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般无能……”/p
他低声喃喃着,那声音太过低微,便只有他身边的金珠,以及紧紧站在身后的计玄听到。/p
然而,低喃过后,他忽地又笑起来。/p
那笑声从低到高,渐渐升起,仿佛古朴悠远的洪钟,自远而近地撞进人耳蜗,最后变成响亮到刺耳的大笑。/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明明是张狂至极的大笑,却莫名能从中听出一股悲凉,且这次不再只是近边的金珠和计玄,远一些的护卫和奴仆们也尽数听到了,此时皆揣揣地偷望向他。/p
金珠与计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p
计都的笑声不停,忽然起身,大步离去,却是走向了马厩,牵了匹宝马,一跃而上后马鞭一甩,嘶嘶马鸣中,夜空里如流星般疾驰出府。/p
计玄赶紧唤了十来个身着玄衣的贴身护卫骑马跟上。/p
出了太师府,计都纵马朝城外狂奔。狂风吹地他衣衫猎猎,髯发狂『乱』,如一颗黑星,迅疾地奔驰而过,不多时便将护卫甩开一大截。/p
只有两个人勉强能缀在他身后百步的距离。/p
计玄伏地身体,一边紧跟着前方的计都,一边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跟在身旁的人。/p
同样玄衣云纹的贴身护卫打扮,只是身量却比其他护卫修长劲瘦许多,还是少年的模样,仿佛一杆刚刚成长起来的青竹。他伏在疾驰的马背上,一手牢牢握紧缰绳,仿佛半点不受马背的颠簸影响,马鞭一声又一声落下,鞭笞着他□□的马儿奋蹄狂奔。/p
阿朗。/p
计玄微一愣神,脑中冒出这个名字。/p
而这一愣神间,旁边少年便比他领先了数个身位,更加靠近了计都一些。/p
计玄收敛心思,听着后头护卫们几乎已经听不到的马蹄声,微微皱眉,旋即狠狠一抽马『臀』。/p
“驾!”/p
然而,伴随着他的声音的,是前方猛然传来的兵刃交接声,以及计都的厉喝:“什么人!”/p
计玄猛然一抽马鞭。/p
今夜有星无月,熹微的星光落下来,只能将人照出浅浅的影子,而百步之外,计都猛然勒马拔刀,数十条灰衣人影一声不发地围上,一刻不停地攻击。/p
夜『色』里,刀兵相撞和摩擦的声音刺耳至极。/p
阿朗首先赶到,距离战场十米远处,未拉缰绳,在疾驰的马身上,双手一撑,双足一点,修长身影鹞子般直接杀向前方,掌中雪亮刀刃映出点点星光,倏忽之间,便挟着风声没入计都身前一灰衣人颈间。/p
鲜血喷薄而出。/p
“义父!”/p
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