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急行了一上午,一直到除了荣城管辖的地界儿,车子才慢了下来。
这一个上午,李清婉不仅要克服马车急行带来的颠簸,还要时不时的和无尘抗争一下。
“吴公子,清的嗓子都哑了,您就饶了我吧。”李清婉可怜又无奈的对无尘道。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恳求他了。原以为隔了这几天,他早已经把读书的事情忘了,没想到,她终究是逃不过这个命运啊。
吃过朝食,还有些困顿的李清婉打算歪在车厢上睡个回笼觉的。只是她不经意一抬眼,却见无尘手里正摆弄那块让她深恶痛绝的兽骨,好巧不巧地,无尘此时也抬头看向了她,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李清婉分明看到他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意。
她心知大事不妙,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只是,只是某个无良美男还是没有饶过她,戳穿了她的假寐。
但是他说的话,李清婉下辈子都不会忘记。无尘对她说:“清弟,刚用过朝食就睡觉对身子不好。定然是旅途太过无聊清弟才会如此困倦的,不如,咱们做一点不无聊的事儿吧。”
依然是掷兽骨,无尘还是很民主,让李清婉自己选择自己掷还是他来掷,开始李清婉还是心存了些许侥幸的,她就不信上一次运气不好这一次还会那么差。
事情证明,她的运气真的就那么差。无论是她掷还是无尘掷,结果都是一样的,输的那个人都是她。后来,她也乖觉了,不再把希望放在掷兽骨上。只希望快一点读完这卷书好结束这场噩梦。
谁料,她刚读完一卷,无尘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卷。李清婉真想一巴掌拍碎对面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他肯定是故意的,既然有不止一卷书,为什么还要提出掷骨读书,他一开始就拿出两卷书来,一人读一卷不久好了嘛,何必掷骨读书那么麻烦!
定然是他懒得看书,才用这种手段骗她给他读书的。她开始还傻傻的心存感激呢,连自己上了贼船都不知道,现在她是知道了,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要给他读书。
李清婉不禁在心中哀叹:“古代除了有腹黑大叔,更少不了腹黑美男啊”。
于是,李清婉的“读书机”生活再次开始了。这一读就是一个上午,她怕茶喝多了会想上厕所,竟是生生忍着一口茶都没喝,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
“清弟,人立于天地之间,最是讲究‘信义’二字。清弟你现在放弃,就是不讲信用,于尘来说,就是不仗义啊!”无尘亲自倒了一杯香茶,推到李清婉面前,慢慢的说道。
李清婉瞬间垮了下来,好吧,她就是不想读个书,竟然就和“信义”挂上钩了。
端起面前的茶一口饮下,重重的把杯子放到小几上,李清婉愤恨的捧起书,继续读了起来。
“谦:亨,君子有终。彖曰: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
无尘执起茶盏眯起眼眸,也不知浓郁的茶香陶醉了他还是暗哑的读书声陶醉了他。
此时,两骑快马绝尘而来,在距马车不足五米的时候,一人突然拉住了马缰,马蹄扬起差一点掀翻马上的人。
“少爷,您没事吧?”另一个随从打扮的人也赶紧勒紧马缰,紧张的问道。
被称为少爷的人不过十*岁的年纪,体态修长、面如冠玉,一对好看的桃花眼里却满是忧愁,给人一种极其抑郁的感觉。
“长庚,你听,是阿婉,是阿婉的声音。定然是阿婉回来找我了,定然是阿婉……”那少爷激动的说道。
“少爷,您不要再想李姑娘了。她已经去了,您肯定是听错了。”长庚无奈的摇了摇头,自从李家失事,少爷就被老爷关了禁闭,出来时李家姑娘已经香消玉殒了。
她是一死百了了,可怜他家少爷却似失了魂似的,在家就整日整日呆呆的坐着,出门走在街上看到年轻的姑娘就说那是李姑娘。现在整个京都都在传,说他家少爷是疯魔了。
少爷正是风光霁月的年纪,以前有多少人家的姑娘宵想着能和他家少爷春风一度呢,可是现在,都躲的远远的,就好像他家公子多看她们一眼她们就只好委身给公子了似的。
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每一夜,每一夜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他怎么会听错。
此时马车正好从他们身边经过,隐有读书声从车厢里断断续续的传来,声音如山谷莺啼,清脆好听,明明是男声,却比世间最动听的女声还要吸引人。
长庚不自觉的听的痴了,目光随着马车游移,直至声音消失不见,他才缓过神来。抬头再看他家少爷,不由又是一怔。
“少爷,你莫悲伤,人死不能复生。李姑娘在天有灵定然也是希望少爷您幸福顺遂的,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安东的百姓还等着您去安抚呢。”面对着一脸哀戚的少爷,长庚憋了半天才堪堪说出一句话来。
“明明是阿婉,明明是她,怎么会……怎么又变了呢?”
长庚看他家少爷的失魂症又犯了,双目无神,嘴里还念念有词,长叹了一声,无奈的拿过他家少爷的缰绳,慢慢的牵着马匹向前走去。
李清婉笔直的坐在小几前,一脸狐疑的看着对面那个琅琅读书的倾城男子。
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刚才还说她不读书就是不讲“信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