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掀新娘子盖头啰!”一阵阵喜庆的笑声,咯咯地响了起来。布置得红艳艳的新房,在明亮照人的烛火下显得纤毫毕现。掺了金银丝线的红绸缎,在目光扫视间,不经意地闪起点点亮光。
“来,新郎官儿,接着喜秤!”一个喜娘满面笑得要开花儿了似的,将一杆系着红绸子的喜秤递进了顾明松的手里。往日朗润从容的顾明松,今儿个瞧着也有些局促了,笨手笨脚地在众人的起哄声、笑闹声里走近了坐在新床上的新娘子。
新娘子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一张大红盖头将她的面容严严实实地遮盖了起来,只有两只雪白的手露在外头,不安地绞着手里的一张红罗帕子。新床上被喜娘洒满了花生、红枣等物,有几颗甚至还落到了新娘子的膝盖上。
喜秤慢慢地伸到了盖头之下,缓缓地将它挑了起来——
随着盖头的徐徐落下,新房里静了一息。许云樊一张娇俏明媚的脸上满是晕红,在喜婆、姨娘们等人的再三起哄下,她这才忍住了羞意,抬起了头来。待她的目光才一落到了顾明松的身上,马上便扭转开了,似乎连多一眼都不敢看似的。
一小碗热腾腾的面,并一只酒壶、两只酒杯,一块儿送了上来,在众人的哄声中,两个新人吃过了宽心面、又喝过了交杯酒,脸上红通通地罢了手。
“好了好了,新郎官儿出去应付酒席罢!您在这儿,新娘子都不敢抬头了!”看时机差不多了,喜娘朝顾明松笑眯眯地福了一福道。顾明松正有些手足无措呢,忙朝端坐着的许云樊点了点头,匆匆地出了门。
他一出门,许云樊好像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似的,脸上神情自然活泛得多了。她目光在屋中扫了一圈,落在了坐在一旁的顾成卉身上。
顾成卉朝她微微一笑。道:“许姐姐,哦不……我应该叫你嫂子了!”
许云樊有点儿羞涩地一笑,随即低下了头去。见状,顾成卉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
自从许世岚求亲不成。她与沈晏安定下了亲事以后,她与许云樊的关系不知不觉间,也有点儿疏远了……不过该说的话,总是要说的。
顾成卉轻声地对许云樊道:“嫂子,那一日许公子来送嫁妆的时候,你这院子里有些装不下了,好些箱子我便都锁进了我那边儿的库房里。得了空,你便差人去都搬了来罢……”
从许云樊的反应看起来,似乎许世岚并没有将嫁妆一事告诉她知道——她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展颜笑道:“我知道了。等明儿个我就派人去。”
话是这样说,可她脸上却分明还留了些疑惑之色——送来的嫁妆都是在单子上有数儿的,虽然新嫁娘来不及查验,可粗粗一瞧,也便能瞧出个大概——哪儿来的少了“好些箱子”?
顾成卉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头上一只孔雀绿点翠鎏金钗子一闪而过了一点金光。许云樊的目光不由被那钗子吸引住了,端详了片刻,才有些迟疑地笑道:“这只钗子,我倒好像有些眼熟……”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却是好像在自家哥哥的手上见过。
顾成卉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钗子。才笑道:“是吗?这是我收到的添箱礼……”
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她鬼使神差地从许世岚送的嫁妆里挑了这么一支出来,大概也算是添箱礼了罢。
“是了,你也是马上要出嫁的人了呢!”许云樊亲亲热热地朝她笑道。这时旁边的喜娘忙见机说上了吉祥话:“瞧瞧,才刚过门儿,就和忻处得多么好!这可必定是兴旺家门的媳妇……”激起了众人一片笑声。
闹了一阵洞房。见时候差不多了,众人便纷纷告了辞。顾成卉才起身,刚行过了礼,许云樊忙站了起来,拉住了她的袖角。轻声道:“你有空多过来坐一坐,这么许久不见,咱们都生分了……”
顾成卉忍住想摸头上钗子的冲动,也笑着应了一声:“好——我一定多来,到时嫂子和大哥别嫌弃我就是。”二人道过了别,顾成卉便出了门。
才刚刚离开了热热闹闹的新人院子,细辛就忍不住开口了。
“姑娘,您莫非是打算要让大奶奶将那些东西收回去?”
顾成卉轻轻地“嗯”了一声。细辛忙又问道:“那缺口儿可怎么办?眼看咱们剩下的日子可不多了……匆忙之间,可上哪儿去找些嫁妆来补!”
顾成卉着意瞧了她一眼,见自己的丫鬟当真是一脸焦色,不由顿住了脚,皱眉道:“我不是叫你们都给我守口如瓶的吗?怎么着,看样子风声还是传出去了?”
若顾老爷一直都不知道顾成卉收了这么一笔嫁妆,他才必然是焦急着给她添嫁妆的人……联想到最近父亲的态度似乎十分悠然,顾成卉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细辛嗫嚅了一会儿,搓着衣角,声音细细地道:“毕竟是件好事……院子里人人都在说……”
顾成卉的料想成真,险些气得骂出声来。
院里人多口杂,一时走漏了消息也就罢了。可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顾老爷一个当父亲的,在得知外男给自己女儿送了一笔财物之后,竟还悠悠哉哉,装作不知情一般,打算这样把东西给吃下来!
“跟我走,现在就去见父亲!”
在远处隐隐约约的喧闹声的映衬下,她的声音显得越发地冷峻了。话音未落,顾成卉已转身大步朝着外院走去了。
细辛一慌,忙忙地跟了上去。
可还没走出去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