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勤昨夜三更雨,终得浮生一日凉。”
改了东坡辞的一个字,却报出了今日的天气——月余的燥热终于在昨晚半夜的一场瓢泼大雨过后消退了些许。说起来还真有几分神奇,昨天康师傅才亲自去天坛祈雨,半夜竟就真下起雨来了,难道老天真能跟康师傅在天坛对话?可惜,去天坛祭天祈雨我不能去,这疑问只能留待日后有机会开解了。
因为祈雨,康师傅要斋戒,我已经有两天没有跟康师傅一起用膳了,口风也无从探去,去孝庄那儿请安时,也没有听到任何有关给端静指婚的消息,越平静反到让人更觉得不安。今早起床看到这阴凉的大好天气,本来是下了决心要好好温习《诗经》的,可是,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终究还是安不下心来,仍溜到这怀抱爽亭里散心来了。
因了这场大雨的缓解,太液池里风景也有了不同的风采。成天叫嚣惹人烦厌的蝉鸣终于让位给了“啁啁”鸟鸣,金红色的鱼儿成群结对地畅游,不再因闷热而时时蹿出水面来透气了,湖面上的各色水鸟时而飞翔,时而在湖面嬉戏,还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欢叫,似乎在歌唱这好天气,那对黑白天鹅今天也似乎也分外兴奋,一看到我就迅速地向亭子靠拢,“呜嗷,呜嗷”地欢叫着,我便拿出了早已备好的玉米面,一把又一把地抓了喂给他们。
“呜嗷——”黑天鹅忽然张开翅膀伸长了脖子叫了两声,正魂游太虚的我回过神来,低头一瞧,原来手里的一把玉米面已经被吃光了,便笑了笑对两只天鹅道:“你们还要吃啊?”
好像听懂了我的话似的,这回黑天鹅和白天鹅齐齐叫了两声,小穗“噗哧”一笑道:“主子,它们都吃了快小半罐儿的玉米面啦,可不能再吃了,当心吃撑了!”
我望向小穗怀里抱着的约莫有半尺高,半尺宽的小陶罐——可不,原来那玉米面都快漫出罐口了,现在,那玉米面离罐子口却足有一拳头那么远,是不能再喂了,便拍了拍手,清理下手上的玉米面残渣,对天鹅说:“没啦没啦,明儿再吃吧,玩儿去吧!”
那对天鹅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等了半天,见我确实没有东西再喂了,才调过头游转开去。我洗了手,往躺椅上一靠,拿起《东坡诗集》随手翻了一页就是一句“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往后再读了一句“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书就被人夺走了,撑起身子一瞧,是班第这厮。
“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班第摇头晃脑地读了一句,微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做夫子状对我道,“不是让你温习《诗经》的吗?你咋又捧起《宋辞》来啦?离你回上书房的日子可不远了,你倒是不着急,还有这闲情逸致。”
“班夫子,这可是宋版书,一页千金,麻烦您老赶快还给我吧!”我说着朝他伸出手去。岂料,他非但没有把书交回到我手里,还居然把书合起来,揣进了自个儿的怀里,并道:“这么贵重的书你还随便翻来翻去,暂时还是我替你保管吧,等你回了上书房就还你。”
“不用,我自己一直保管的很好,你还是现在就还给我吧。”我仍朝他伸着手讨要。
班第望了我一眼,右手揣进了怀里摸了摸,我还以他会把书乖乖地交出来,没想到,眨眼间我的手掌就被他握住了,还被轻轻地打了一下。
“你干嘛啊!”我将手收了回来,蹙眉怒瞪着他。
“你呀你,唉!” 班第叹了一句,问道,“你不知道上书房前皇阿玛要查你温书的吗?到时候万一你背不出来可怎么办?难不成你又想尝尝那紫檀木戒尺的滋味?”
“还有十来天呢,着什么急?凭我的记忆力,到时候绝对没问题的。你快把书还给我,那可是永绶给我的!”
“永绶他……”班第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四下瞧了瞧,才又张口道,“永绶的在天之灵不也一直希望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吗?他若是看到你挨手板子,哭鼻子,也会心疼难受的,你就听我一次,没几天了,别总开小差了,好好看看书,哦!”
班第真挚的话语,疼惜的眼神,不由地让我生出几分愧疚之心来,于是,我张口道:“好啦好啦,班夫子,《东坡诗集》就暂时先放在你那里,不过,你可别把它弄破了,不然,我可跟你没完!”
“放心好了。”班第道,“我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藏在箱子里,到时候肯定完璧归赵。”
“这还差不多。”我嘟囔了一句,回头朝朝小穗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到亭子外的假山那边去,拉着班第坐到桌子旁,问道,“端静的事儿有什么动向吗?”
“暂时还没有!”班第摇了摇头,道,“不过,我去找喀喇沁的人打听了一下,没听说噶尔臧有什么相好的女孩子。”
“不会吧?难道是我眼神有问题?”我瞥了他一眼,追问,“你都问清楚了?不会被人诓了吧?”
“不能!”班第一口否决,“蒙古汉子,一般三海碗的酒下肚,什么都会往外倒的n况是一坛子酒呢!”
“哦……”我伸手摘了一颗葡萄塞到嘴里,吸了果肉,吐出皮子的当口,一抬眼,恰看到小穗和秀珠等几个侍女正小声说笑着什么,忽然一个想法跳出了脑海,回头对班第道,“那他身边没有什么特别受宠的婢女什么的吗?”
“婢女?”班第微微一愣,道,“这个我倒是没问。你是不是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