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镇北玄武军早在挑拨草原内乱时就埋下暗探钉子,也秘密收买了不少日子难熬的蒙古人,借着庆丰帝秋猎随驾护卫之名,暗中调兵部署,在北蒙南下的路上层层埋伏,迎头痛击,大败蒙军,杀敌十万。右哈萨克王被生擒,一干蒙古亲贵死的死逃的逃。大汗阿日斯兰的一众儿孙大部分随军征战,此番几乎是一网打尽,被众部落推出的新汗王继承人、逐日王巴达礼也死于乱军。北蒙众部群龙无首,顿时陷入大乱。
同样借着庆丰帝秋猎护驾名头暗中调动的苍莽军趁势出击,千里奔袭,将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都横扫了一遍。如乞颜部、扎答兰部、乌梁海大部等被打散归零,人畜部众皆作俘虏。
到此,北蒙名存实亡,再无回天之力。而接下来的几十年,只要策略得当,大宋的北境将得到很长一段时间的太平和安稳。
整个京城都被这个近乎开疆扩土的喜事点燃了,一时人人奔走相告,欢呼鼓舞,上至将相宗亲,下至平头百姓,莫不是欣喜欢笑,在为北疆大捷举杯庆贺。
林云熙乍听了消息也是惊喜异常。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对胜利的一方来说,那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只要是心存家国的人,无不为此感到骄傲和喜悦,根本无法掩饰内心的雀跃。庆丰帝更是踌躇满志,他去年夏天才攻下倭国,有了开拓疆土之功,今年还未过完,又除去北蒙这一心腹之患,哪怕再是冷静自持,也无法抵抗这一刻的得意和满足。武功如此,足以彪炳史册。与当初庄定帝南疆之战相比,亦不输分毫。
庆丰帝当即颁下明旨,先赏诸军将士,再祭告宗庙、大赦天下。随着旨意晓谕全国,北疆大捷也传遍天下,举国欢庆。玄武军、苍莽军尚未班师回朝,已开始庆祝宴饮,宫中一连欢宴了数日,庆丰帝邀遍群臣,极尽盛世绮靡。
这一日从晚宴上回宫,上林云熙多喝了几杯,脸上烧得厉害,头也晕乎乎地乏力。才洗漱净面清醒一些,立政殿魏少监来传话道:“圣人请昭仪过去。”
林云熙微微讶然,刚才席上庆丰帝喝得不少,几位王爷纷纷敬贺不说,几个关系颇好的宗亲、近臣也大着胆子来灌酒。庆丰帝心情不错,宴上又有文采出众的年轻士子吟诗做赋,以颂其武功光耀之德,他自然来着不拒。
这会儿天色已晚,庆丰帝又是酒后,一般不会再召嫔妃侍寝,怎么又来请人了?虽不知何故,林云熙还是换过清爽的衣衫,裹着厚厚的斗篷出了门。
庆丰帝的寝殿在立政殿最后一进的东边暖阁,甫一进屋,便是暖烘烘的,在地上赤金盘龙饕餮纹大鼎中焚着柔和清甜的沉水香,混合着淡淡醇香的酒气,格外清冽好闻。
林云熙脱下斗篷上前,庆丰帝正半卧在榻上,几个收拾的宫人捧了酒壶、酒盏和几碟子残羹冷炙下去,见到她忙低身行礼,默默退了出去。
她微微一笑,福身一礼,唤了一声道:“圣人。”
庆丰帝才仰起头来,向她伸出手道:“你来了。”他倒没换衣服,只拆了朝见用的通天冠,作家常的样子束起头发,脸色微红,眼神迷离,大约是真的喝多了。
林云熙握住他的手,顺着庆丰帝的力道在榻边坐下来,半是关心半是抱怨地道:“席上圣人就喝了那许多,怎么回来了又喝?也没人劝你几句。”
庆丰帝摩擦着她的手,也不反驳,只笑道:“朕难得这样尽兴。”
林云熙道:“罢了罢了!想必圣人也知晓分寸,我话多就讨人嫌了。”庆丰帝“嗯?”一声,笑着支起身子来道:“谁敢嫌弃你?讨打!”
林云熙嫣然一笑,软语道:“妾身叫人取一盏解酒汤来给圣人,好不好?”
庆丰帝懒懒地伸手抱她,下巴放在她肩上,低声道:“等一会儿,陪朕说说话。”呼出的气息温热,带着沁香的酒味。他也不等林云熙回答,只顾着自己开口说话:“你不晓得,父皇在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北蒙。他和林恒筹划了一辈子,才保得北疆太平。蒙古人是天生的骑兵,他们在马背上长大,随水而居,草原又那么大,大宋即使再兵强马壮,也撑不住这样长的战线。林恒平定蒙古,乃不世之功,但那些逃走的北蒙人,却只能看着他们在北边休养生息!才过了二十年,他们竟然又能拉起十几万的人马!”
说到此处,庆丰帝便有些恨恨然,重重地拍了一下几案,语气里含了憋不住的愤怒憎恶和委屈,“朕忍了这么久!连带着你父亲也跟着忍了这么久!父皇临终时还念念不忘!北蒙!北蒙!!”他心头有一口恶气,北疆捷报带走了愤恨,却无法带走隐忍的痛苦。就像被人欺负了,纵使报复回来,但那份委屈仍旧在那里,需要时间去平复。
林云熙原还听得认真,这会儿忙抓起他的手小心搓揉,只顾着问:“疼不疼?”
庆丰帝低声道:“朕无事。”反手握紧了她,继续道:“朕从没想过,北蒙会灭在朕的手里。对战北蒙,毫无地利可言。哪怕占了天时人和,也未必敌得过草原上无法捉摸的变数。朕只能守着燕北,守着连阳关,轻易不敢妄动。还有你父亲、你爷爷,都记挂着,父皇在时就准备着互市、在北疆建城,又鼓励道人去草原传教,又暗中委派商人控制蒙古人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