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的起因虽是圣上废后,可圣上的这层意思还不等通知礼部,就被太后拦截了下来,所以木皇后对慧妃的刁难以及圣上废后的事都被当成皇家的家事,宫外之人并不知晓。
按道理来说,即便此事没有传出皇宫,四爵府也不该毫无所知。可关心慧妃的于爵府和谢爵府并没有在宫里安插人手,他们近期所有的心思又都放在了于华和谢昆两个继承人的大婚上,宫里的风波倒是不曾察觉;而木爵府虽是靠的木家女,可木臻袭爵后,最反感的就是探听皇家隐私,藉此沾沾自喜,是以他恨不得摆脱了以女为荣的帽子,所以皇家的事他甚少过耳;至于杨爵府,一府两个太子太傅,长辈的那个还是废太子的太傅,杨爵府眼下对皇家的事避都避不及,又怎会打探。
木太后比之木皇后棋高了不止一筹,她对慧妃的刁难,所选时间极有利,那就是谢昆和于珊大婚当天,那个时候,全京城的各个府邸的目光都放在了强强联姻之上,皇宫大院根本没人掌眼,正是杀人夺人性命的好时机。
当日吃罢早饭,于楠正准备去于府为于珊送嫁,怎知还不曾上轿,她安插在长寿殿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就托人传来了太后遣人赐死慧妃的消息。她虽然怎么也想不明白,太后是出于何种目的这么做,可事有轻重缓急,出了这事,她是决计不能离宫的,她也只得将于珊出嫁的事放在一边,急赶慢赶地到了昭仁宫。
等于楠发现慧妃选的是毒药,她心里还是有些庆幸的,因为若是白绫,那任她大罗神仙转世也只能事后为慧妃讨公道。她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抱着试试的态度为慧妃洗胃。至于宫女觉得她稳如泰山、胸有成竹,也不过是她在长寿殿学的表面把戏。
而这洗胃催吐的法子却是于珊为于楠准备的。
于珊唯恐于楠步了她上辈子的后尘,所以早早为于楠准备下了活路,因为于珊料定邹嬷嬷会在于楠服毒之后,会安心离开。其实于珊知道,于楠步她后尘的可能性为零,可这个保命的法子,是于珊对于楠放心的一重保障,她从来没有期望于楠母仪天下,在她心里,只要于楠健康活着就很好,哪怕敌不过木家女,沦落冷宫都比没了性命强。
却说于楠眼见慧妃转醒,松口气之余,心上却也涌上一股悲哀,对于珊多了一层怜惜,对太子更平添了几分冷情。每每想到上一世的于珊明明知道此活命之法,却还是自暴自弃地死掉了,这段日子她对太子累积的那点点好感,像退潮一样散去。
“娘娘这般,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于楠兴致极低,她坐在慧妃的床沿上,看着慧妃的后脑勺,话里话外都透出几分疲惫。
慧妃只是默然流泪,并不答话。
圣上是养子,但对太后一向恭敬,若是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执意不肯放佳仪离京,想必圣上也为难。最主要的是,太后已经油尽灯枯,若是选个‘好时间’死了,将此罪过压在于华和佳仪的不孝之上,那于华和佳仪这一辈子都别想离京,更枉论出头之日;而与此相对的,太后愿意压制木皇后,成全佳仪。慧妃这一辈子唯一的心头念就是佳仪,是以,太后以命相逼,她也只能以命相填。
于楠见慧妃不说话,斟酌片刻还是安慰道:“好在父皇是站在娘娘这边的,娘娘且宽心,这事父皇定会为你做主……”
慧妃听了这话却是嗤笑一声,没有说话,那笑声里多了几分悲凉与无奈。
其实于楠说出这话就已经发现有多可笑了,皇家多是薄情郎,圣上此刻的心意已经不重要。太后动用仅存的后宫力量,亲自出手处置慧妃,这已经是水火不相容之态,而且即便木家女把持着后宫,谁又能说,这后宫里没有圣上的人。想必,慧妃已经不愿意相信圣上在这件事里是无辜的吧?
怎知于楠这个擅长揣度他人心思的才女,在这件事上却是想左了。
只见慧妃有些困难的翻了身,仰面躺在床上,轻声说道:“太子妃可知当今圣上与太子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什么?”于楠被慧妃带的一愣神,想问慧妃刚刚问的什么,可是慧妃却好像只是想找一个倾诉的人,她也不重复她自己的问题,而是接近自问自答。
“皇后是太子生母,日后必对太子多加忍让,即便太子与她意见相左,她也不会陷太子于不仁不义的境地;而太后却非圣上生母,眼下太子身怀一半木府血脉,太后巴不得亲眼看着太子上位。所以,她无论如何,是不会再对圣上忍让的。圣上的身前名已经有了,佳仪身为女儿,岂能让他晚节不保,他们父女,谁都担不起忤逆不孝的骂名。”
“是吗?那娘娘就该死吗?”于楠听罢先是一愣,然后话里就多了几分讥讽。
除了于珊,于楠对觉得自己该死之人很没有耐心。于楠是叔嫂luàn_lún的产物,身份尴尬,却仍然背负着罪孽,如此艰难地活着。虽然这其中有于珊和老太太的相助,可若她不是大毅力者,光是内心的谴责就能压垮了她。她想不明白,像她这样站在道德最低点的人都没觉得自己该死,怎么前世的于珊、现在的慧妃,就不肯找条别的路走,偏心甘情愿地迈上黄泉路。
于楠觉得再坐下去会口不择言,她索性站起身,背对着慧妃,一字一句地说道:
“娘娘偏安一隅二十多年,许是不了解木家女。说句大不敬的话,不论木太后还是木皇后都是自私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