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脸上尽是沮丧,我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不必练了。”/p
“为何?”他嘟囔道,音调音色里尽是怨气。/p
“因为每个人的资质不同,所以适合的法术也不同。”我竭尽全力调整了表情。/p
他默不作声。/p
“你天资过高,而这法术又过于低级,自是不适合你的。”我款款而道。/p
我也从未想过我竟也会撒谎,虽然从前的事都记不大清了,但我还是觉得,这恐怕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扯谎。/p
这样想想,竟然还有点纪念意义呢。/p
他嗤嗤一笑。/p
除了第一天他给我起名字那时,这还是他第一次冲我一笑。/p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本想像寻常女子那般,扯扯手里的手绢,可我没有。/p
所以我扯了扯自己的衣袖。/p
“你扯袖子干嘛?衣裳太小了吗?”他的眼睛又眨了眨,亮晶晶的,差点闪瞎了我的老眼。/p
我:“……”/p
罢了罢了,我还是做回我自己吧。/p
于是我敲了敲他的脑袋:“咱们再来学一个术法,玄火诀。”/p
“不要。”他却翘了小嘴,“我不学了。”/p
“那可不成。”/p
“为何?”/p
“我是你师父。”我憋了很久才憋出这么一句,嗯,也算是个理由吧。/p
“我可从未说过你是我师父。”他赌气般地起身,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我走了。”/p
“你去哪儿?”我呆呆地看着他,他要去哪儿?他能去哪儿?他要离开我了么?/p
他白了我一眼:“我去茅厕。”/p
哦,吓了我一跳。总算松了口气。/p
如果连你都走了,我岂不是又该孤单了?/p
为了我这位“天资聪颖”的徒儿,我想下山给他备份礼物。/p
作为奖励……啊呸,作为鼓励。怕他再不愿学法术。/p
于是我又即将踏上迷路的征程了。/p
可身后却传来了他清脆的一声:“怀阳,我跟你一起。”/p
怀阳?自他给我起名,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他如此唤我。/p
我欣喜极了,我也有名字了。/p
已经无法计较他为何不唤我“师父”了。只此两字,我已经欣喜若狂。/p
“好的,烛月。”我也唤了他的名字,以作回礼。/p
可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连应我一声也没有。/p
没关系,他喜欢便好。/p
作为师父,我又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被他一巴掌拍了回去。/p
看来我这个徒弟不大喜欢被人摸头啊?/p
可我明明记得我的阿花很喜欢被我摸头啊?阿花,我养的小猪。/p
可能徒弟和小猪阿花还是不大一样的吧。/p
跟他一起下山的一路,让我有些紧张。/p
“小心点,可别摔了……”/p
“那儿有个石子,要小心。”/p
“那花儿有刺……”/p
可我才说了三句,就收获了他的白眼两枚。/p
“怀阳,你能不能安静点?”/p
这是他今日里第二次唤我的名,我乐得很,可惜没多久就乐极生了悲。/p
我又滚下山去了。/p
但是这次我努力让自己滚得好看了一点,双手牢牢地护住了发髻。/p
一面天旋地转,一面心心念念着头可断,血可流,发髻不能坏。/p
好在,我爬起身的时候,除了满身的泥土和草渣,发髻还算完好,只是有那么一小撮头发被刚刚的石子儿勾了出来。/p
我有点沮丧,毕竟我可是拼了全力护它,可它还是散了点,烛月看了该不开心了。/p
可出乎了我的意料,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嫌弃,取而代之的却是焦急。/p
“怀阳,你还好吗?”他匆匆跑了下来,又看了看我的胳膊和腿,轻轻松了口气,“还好没死。”/p
呸呸呸,谁死了?就这么点儿坡,我一个大神仙还能给摔死了不成?/p
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于是我又摸了摸他的脑袋。/p
嗯,这次他是嫌弃地拍开了我的手,因为我的手有点脏。/p
我讪讪地笑着缩回了手,又在衣服上揩了揩,才敢偷瞄他一眼。/p
他表情似有挣扎,最终,他还是道:“我还是一人下山吧,你回家里等我。”/p
家里?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我的小草屋。/p
心里暖暖的,既是被称作家里,所以,我们是家人吗?烛月。/p
所以我安分地回了我们的家,这一路上来蹦蹦跳跳,竟还又碰着了老高。/p
老高眼神微讶:“你碰啥事儿了?这么高兴?”/p
我朝他摆摆手:“不告诉你,哼。”/p
老高没有生气,只是冲我笑笑:“那也行吧。”/p
回了草屋的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p
我在这人间已是百年,可我一直都未曾明白人们常说的孤独是什么。/p
可能是因为烛月吧,有了他,再没了他,我才明白了孤独。/p
有些焦躁地在屋子里坐着,看着烛月平日里收拾齐整的物件儿,我总觉得这个小屋子跟我之前住的不是同一间了。/p
这一间有了人气儿。/p
曾经听人说过,屋子里要有人气儿才好,要人气儿旺才好。/p
我一直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可我现在懂了。/p
就是,大概就是,屋子里还有别人的感觉吧。/p
可我就这么等啊等啊,过了两天,我还没见过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