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亭竹很快将嘉敏公主送回了睿王府。
朦胧的灯笼映照着王府朱门,吱嘎声响,开门的老管家看了眼来人,表情怔住,像是感觉自己在梦游,夜风徐徐吹过老管家的脸,老管家随即清醒过来,双眼瞪得像铜铃,结结巴巴的道:“世……世子爷,世子爷回来了?”他说着说着一张老脸猛得笑成菊花似的,欢喜极了,“世子爷回来了!”他看着陆亭竹从小长大,对这善良温驯而又极为优秀的世子是打心底里喜爱疼惜,因此像是证明睿王府对世子爷的毫无芥蒂极度欢迎,连忙将两扇门大力打开,这才上前乐呵呵地要请。
陆亭竹抬手一摇,退后了一步。
老管家笑容止住,双眼里满是疑惑。
“杨叔,”他说着将抱着兔子的嘉敏公主推上前,“这是……嘉敏公主,在此借宿一晚,还请杨叔速速通报……万不可声张。”
老管家见着被推过来的小太监又是一愣,皱着眉头打量了半天。
嘉敏公主嘟起嘴,“小爷爷不记得我了?”
老管家被这声遥远而熟悉的称呼一唤,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八岁的小包子已经长得这般高了!可是这么一副装扮……难道是从宫里偷跑出来的?
老管家心里很快想明白嘉敏公主出现在这的原因,必然是知晓世子爷回来的消息,所以偷偷来见了。
老管家哎了一声,“嘉敏公主!”
嘉敏公主弯着眼道:“嗯!从今天开始,我又可以天天来这儿玩啦!”她笑容纯真无邪,娇嫩如花骨朵一般可人,她想着从今天开始又可以跟在竹哥哥身后,身心像是飞在空中般舒爽,手里轻柔抚摸着可爱的小白兔,小脑袋往后一看,“竹哥哥——”
少女清脆声音戛然而止,陆亭竹早已经消失无踪。
老管家重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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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爷的下属偷偷禀报了陆亭竹回府的消息,歇在里面的睿王妃听见动静忍不住也起了身,焦急道:“王爷,可是竹儿回来了?”
她早就听说了陆亭竹已经回京,又在日月楼遇上太子被刺杀一事,心里七上八下,忙要出府,可被睿王爷拦住,只好跪在佛堂里不停念佛。
睿王爷自然不会告诉睿王妃陆亭竹受伤的事,从宫里回来只说了一句他好的很,便再不想提,可是看着睿王妃忧伤难过的脸,终于还是忍住怒气,在王妃房里过了夜。
等听到陆亭竹过府不入时,睿王爷噌地怒了,“他以为他是谁?!”
睿王妃从里间出来,身上只披了件薄衣,下属低头退了出去。
睿王爷却气势汹汹坐回床塌,利落剥衣,睿王妃急忙跟回去,一双桃花含情双眸希冀看着,咬了咬下唇,方道:“王爷,若是竹儿回来了,妾身——”
睿王爷烦燥摆手,“没有!说是嘉敏公主偷偷出宫来了这里,你快些去看看,不要声张,安排就寝后,明天一早偷偷送回去!”他盖被子的动作一顿,对着眼前单薄瘦弱的女子道:“夜里风大,穿严实些出去。”
睿王妃抿唇应是,双眸满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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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亭竹心里沉重,他隐约知道龙霏澜并没有死,但却不知道是否受伤,这种同广渊城突然人间蒸发一般的感觉不停煎熬着自己。她在做什么?她遇到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有那张奇怪纸条?又是凭什么杀了辛己号房里的男子?死牢一同被关的犯人他已经知道了,就是龙霏澜曾经描绘过的黑店少妇,仇敌相见,必得殊死相搏,他不能想像龙霏澜毫无还手之力,是怎样带着黑店少妇消失,又怎会在墙上留下那几个字的情景。
龙霏澜美貌聪明,有栩栩如生的画技,有机智敏锐的心思,有自强坚韧的勇敢,可她也是个谜,若无机缘留意,必不能查觉。比如那陈家村来历不明的一坛金子,比如她突然拥有同自己一般款式的流云阁服饰,比如她突然养了只那样听话的狼,比如她在指天峰上乘木鸟飞去,比如她那出神入化的易容神技……
陆亭竹心底承认,龙霏澜给自己的感觉遥远疏离,他就像对着她的包袱,能帮忙提拿,却不敢打开,他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不能窥探的秘密,也不敢去询问她。他能感觉到龙霏澜对自己的依赖,却知道她藏着许多秘密不愿告诉自己。
尽管如此,他现在又在做什么,他已经承诺要对龙霏澜负责,要娶她当妻子。
他现在的处境尴尬无奈,退,可他已经答应师傅的要求帮助师弟探查醒剑山庄一案,他也已答应了父亲要追寻瑯環书简;进,便是现在的局面,一入京城便遇太子被刺,他已经踏入皇位争夺的漩涡,只有做出成绩得到权力,他才能给予龙霏澜保障,只是这一进,便不知要多久要有多困难。
陆亭竹孑然一身站在帝都暗夜中,此刻能想到的只有十方楼,要在最快的时间得到最准确的消息,只能主动寻找十方楼,作交换。
白色身影在街上渐渐远去,融进无边黑暗,街角处一声声极慢极缓的打更声伴着草间飞虫暗鸣,也一道沉在了静谧的夜中。
十方楼在帝都也有隐秘所在,要寻求办事的人,便去帝都人迹最多的金葵坊。
金葵坊是一座被皇帝特圈起来的山,用以养植国花,平日只许皇族贵胄进入,只金葵时节可对西照百姓开放。
十方楼把地点放在那儿,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也可以说是地位超然,无人能管。知道此事的人,只心照不宣,反正谁没有个想要追查的秘密